第6章 殺戮(1 / 2)

已近點燈時分,宮中的永巷騰起一片冰冷霧氣,道路變得灰暗不清,前麵一盞氣死風羊角燈引領著我前行。

陰風陣陣,尚未清掃的雪踩在腳下“咯吱咯吱”作響,出來得匆忙,忘記換了雪鞋,隻走了一半的路程鞋已經濕透,布襪冰冷地貼在腳上,沒過多久腳也逐漸失去了知覺,有些癢,怕是要凍傷了。

冰冷的感覺讓我心沉到穀底:後宮點燈時分必然宮門落鎖,若非皇帝召幸不得擅自離宮走動。深夜如此傳見,必不是好事。

到了建章宮宮門口,通稟傳見。隻開了小門,側身進入。

此時的建章宮不似我上次來的模樣,無盡的黑暗夜色讓它多了些陰森,半個月亮也無,偶爾有隻烏鴉馳過,淒厲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太液池幽暗無底,水深如墨,像是能把人吸進去。池上吹來陰冷寒風,讓人心悸。

我低頭走入正殿,齊嬤嬤迎上來,低頭與她見禮,她並不答話,麵無表情,轉身引我入內殿。

心登時涼了五分。

剛入內殿,一聲拍桌巨響回蕩其中,我連忙跪倒,頭頂在榻前的駝毛地毯上不敢窺視。

“大膽的奴才,先拉出去廷杖二十,再來問話。”不等我弄清原因,上來兩名太監已經將我拖了出去。我驚疑,卻不喊冤枉。

將我趴放在一條長凳上,不褪中衣,左右開弓,七寸寬的板子雨點般地落在我身上,那痛可比鈍刀割肉,幾下過後,皮開肉綻的傷處粘上板子殘留的血跡汙物,牽動著全身跟著抽搐,疼得連心都跟著揪成一團。我暗咬牙關,不曾痛呼一聲。二十板下來已經神誌模糊,掌刑的黃內侍見此端起一盆刺骨井水當頭澆下來,激得我渾身戰栗。

又由那兩名太監將我拖回內殿,身下拖出一條蜿蜒的猩紅血跡。

我白著嘴唇,無法跪起,隻得全身趴在地上叩謝恩典。

全身被冰冷井水淋濕,身前很快汪出一攤水跡,映照出我現在的狼狽,散發順著冷水垂於麵前,連眉毛也全是水意。

太後怒目橫視:“你可知錯嗎?”

“奴婢知錯了,謝太後不殺之恩。”我虛弱地回答。

“你錯在哪裏,可知道嗎?”太後依然怒氣未消。

我喘了口氣說:“奴婢不該讓皇後娘娘出去玩雪。”

“哼,還有些自知之明。混賬主意可是你挑唆的?”太後不理會齊嬤嬤勸阻的眼神。果然我猜對了。

“奴婢不敢。”我知道不能說出任何人,否則意味著我不能保守秘密。

“倒是嘴硬,秀玉讀給她聽聽。”太後扔過一捆竹簡,清脆地摔在我麵前。

齊嬤嬤拾起,清了清聲讀起來:“一月初七,後不食,上至,允其食罷嬉雪,後悅,遂與上同往。蕭清漪勸,上不聽,約其一同戲雪。時至酉時畢。上出未央,後休憩。”

我心驚,原來所布眼線這樣細致,事無巨細全然回稟,隻是為什麼那件事沒有東窗事發呢?

我忙叩頭哀求道:“奴婢知錯了,還請太後不要為奴婢傷了身子。”

“你說哀家該如何懲戒你呢?”太後笑道,笑得突兀,沒有道理的讓我心一沉。

“奴婢萬死難當其咎,甘願聽從太後處罰。”我低聲回答。

“未央宮的這些人都知道皇後身形輕盈如同未孕,而傳出去後宮也難免有所猜測。既然知罪,就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你帶秀玉去,讓今天所有陪你們玩的人都閉嘴吧。”

寒風吹過大殿,揚起窗前垂落的黑色布幔,我冷得打顫。隻是這樣一個理由卻要賠上許多性命,我不忍。

“還有,皇後從今天開始禁足,直到產下皇子。”太後補充道。

我知道如若不去做,此事無法平息,甚至牽連更多。

隻得違心答應。被人拖到常春藤凳上抬回未央宮。齊嬤嬤跟隨,一路上寂靜無聲。

趕到未央宮時已近戌時,宮門上的人不等問話已經被齊嬤嬤帶的侍衛拿下。

還沒等宮內的太監宮娥醒過神來,齊嬤嬤又持太後虎符調配禦林軍把未央宮圍個水泄不通。

宮門內外站滿禦林軍,人聲鼎沸,火光通明。

嫣兒聞聲早已跑到殿門,誰知迎麵看見我被人抬進內殿,唬得出不來聲。

我被撤掉凳子扔在內殿正中的地麵上,但卻感覺不到地麵的冰冷,隻覺得血一點一點從身體內流失,每流一分身上就涼透一截,神誌也開始變得模糊。

內殿的光照得人影白花花的,頻頻晃動,看不清楚。

未央宮前前後後的宮娥太監全被圈起來,聖上身邊的隨行太監也未能豁免,全部被禦林軍拖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