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芳辰(1 / 3)

這一場變故後,錦墨的心也冷寂了下來。她很少說話,每日隻是對著窗外的夕陽發怔。曆經了連番的劫難後,她變得疲憊不堪,也失掉青春少女對一切事物的好奇。雖然談笑間仍是那樣的溫婉,我卻能在她的眼眸中看見我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骨肉相連也罷,血濃於水也罷,終還是有些隔閡是跨不過去的。

劉恒在知道這件事後沉默不語,也許此事對他來說是再小不過,畢竟最大的事擺在眼前,那就是杜戰要凱旋了。

這場仗勝在局部,隨著冒頓單於的病死宣告結束。雖然算是凱旋,卻並不光彩。所幸這也算是為飄搖的大漢帶來了好消息,好歹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

“若是他回來了,朕該如何處置?”這是劉恒見到我時問的第一句話。

他已與權臣爭論兩個時辰,散朝後靜坐不歸。隨身的內侍惶恐不已,隻得到未央宮請我過來勸解。

朝堂上的大臣總是分為兩派,思慮所想皆是棱角分明的對立,若一個說封侯拜相,另一個就必然說打壓限製。表麵上的忠心耿耿也不過為了各自陣營的利益。

劉恒此時徘徊於天平正中,左右為難,卻無法行動半步。

而杜戰與我之間,是無法衡量的微妙關係。

恨讚交織下,我更不能傾斜。劉恒現在這樣問我,讓我有些沉吟。

福兮禍兮,誰又能說得清楚,我輕易的一句話便能了斷他絕殺於淪落疆土的功績,輕易的一句話也可為劉恒的江山再添一塊不穩的基石。

該怎麼說?怎麼說才不會錯?

我的目光與他相觸,揣度著他的內心。

沒有什麼妥協中庸的辦法,而劉恒的心裏所想才是我該說出的東西。

低吟著,牽動燭光下的長長身影。

“那就加封章平侯吧,允他太子太傅,另加殿內行走。”我還是緩緩地將主意說出。

不是我不容他,而是寶座上的人不容他。如此冊封,明升暗降,從此也再不能握有兵權。

劉恒自然明白其中奧妙,如此也算折中了。既獎賞了他的功績平服了民心,也將他置於穩妥之地,給自己以安枕。

他淡淡一笑:“皇後是不是認為朕太過狠心了些?”

我屈膝,沉默地跪在劉恒的麵前。他靜靜地坐在寶座上,黑衣金冠,孤獨而蒼涼。慘白的麵色帶著譏笑,似乎此刻最為看不起的人就是他自己。

我捶著他僵硬的雙腿,滿心的蕭索。

皇位注定是悲涼的。誰又能逃得過這一切?

覬覦的人太多,密布的詭謀太複雜,都會讓人有自保的本能,而帝王最該做的就是將這些自保的手段提前。

錯麼?沒錯。對麼?不對。

麵前的是我的夫君,也是大漢無上的皇帝陛下,他不能軟弱。

我咬緊了牙說:“君臣之道原該如此,皇權之下無情意,誰都是如此,聖上也該如此。”

他僵硬如石雕,目不轉睛地望盯著我。

我已經不是當年他認識的那個憐惜一切的女人,卻是最適合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好,很好。”他恍惚地笑著,笑斷了往日的隱忍與優柔。

我抬手扶著他的雙腿起身,盯著他眼底的茫然。

輕聲地說:“不過多許他些什麼罷了,也算是盡了聖上的心意。”

靈犀在濃重的陰影下低頭垂淚。她明白我們在說著杜戰的前程,也明白我們諸多的禁忌,但是她不能說也不能做什麼,因為她連開口都不能。

寂靜的夜,就像黑色的圍布,將我們緊緊地裹住,裹住了心,也裹住了軟弱。明日清晨射進光輝時,我們還是最為耀眼的徽征也是最最仁德的帝後。

錦墨還是病倒了,就在杜戰快要凱旋的時候。

午後初晴的陰冷冬日,我帶著孩子們去看她。

錦晨殿,是我在劉恒那裏爭取到的錦墨宮中的容身之所。

剛一邁進殿門,就看見錦墨隨身的宮娥鴆兒低頭哭泣,我抬眸看去,錦墨仍坐在窗口冥思,呆愣愣的。

鴆兒看見我立於門前,慌亂地擦拭著眼角的淚痕,俯身大拜。我笑著將她扶起道:“本來姑娘的心就不爽快,若是見你如此,還能高興得起來麼?若是替姑娘委屈了,就去告訴本宮,若是沒什麼要事,以後就別在這裏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