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黃雀(1 / 3)

月華初上,我仍是病臥在冰冷的床。

光華透過雕刻鏤花的窗格子鋪到了地上,緩緩地,向我移動。

淒冷仍是未央宮不變的感覺。未央宮,皇後宮,哪個皇後會一生榮耀?哪個皇後會一生獨寵?

帝王。當夫君是帝王時,天下都是皇後的,還要什麼丈夫?

我沉下心等著劉恒的解釋,他卻再也不見。

哭哭啼啼的錦墨卻是每日必來的,一次比一次哭得淒惶。

倦了,懶得去想,就這樣病在榻上也好,至少我還有口氣殘喘在世上。

遙望著窗外,如此美妙的夜,為何還不成眠?

強撐著身子,喚過靈犀。自從我那日昏厥後,靈犀就睡到內殿,隻為我再有不舒服時,能及時相救。

“娘娘,是渴了麼?”靈犀小聲問著,黑暗之中,眸子閃亮。

我無力地笑了笑:“不是,給本宮拿些紙墨來。本宮想寫寫東西。”

靈犀不解地看著我,旋即又低頭不語。

“隻是寫字而已,沒有別的。”我又笑了笑。

寫字可以靜心,我隻想讓自己能快些平靜,哪怕變成一潭死水,隻要不再想,平淡了心境就好。

想的是那麼好,拿到手裏,卻變了滋味。

寫什麼?

冷宮賦麼?會為別人所不屑。身處未央,繁貴不比人世,世間還有哪裏是比得上這裏的好地方,再故作無病呻吟,會被世人不屑。

寫君心薄?更是無稽,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夫君是天下蒼生仰望的皇帝麼?既然是皇帝,哪裏還會有心呢?

其實,天下之事不過如此,再好的情意也是難能持久,就像點燃的炭火,熊熊過後終也是會滅。

我知道,所以誰都不能怨,隻能怨自己。

我放過了一切,也錯了一切。

而最錯的就是我不該東行。

鳳凰涅槃是神話,而對我來說不過是噩夢一場。

從出發開始我就沒了對劉恒的忠心,如今,他懷疑我也是應該的。

劉恒憤恨的眼神還在我腦子裏徘徊,那日我不能說,即便他離去我也不能說。

逞一時的快意將會帶來無窮的禍害。

他是帝王,心也變得莫測。如果我說清楚了錦墨的身份,也很容易地把我牽連入內,而那時欺瞞八年的一切都會被抖摟出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皇帝身邊更容不得曾經心懷叵測的人,哪怕這個人全心全意,也終將大難臨頭。

一個不要,不僅是為錦墨,更是為我自己。

我不能死,因為我還有三個孩子,所以,在說會死,不說會被放棄的時候我選擇了被放棄。

淩霄殿那邊傳來瑟瑟的鼓樂聲。嫋嫋的琴音,長長淡淡的柔轉;錚錚的琵琶,彈動了心底的沉悶;玉裂的歌聲,晃動了聞聽者的心弦。是誰?誰家的女兒,唱得這般美好,讓人有些神往,似乎想沉溺於此,不想起身。

隨著那歌聲,淺淺的笑靨不知不覺地浮在我的麵龐。

靈犀看我笑著入神,微微變了神色。

“是新來的歌姬麼?”我回頭問她。

“不是,是尹姬,聖上前不久新納的美人。”靈犀低著頭,聲音也是有些越說越緊。

“哦。”笑容從我嘴角慢慢淡去,愣愣地聽著那盤旋纏繞的美妙歌聲。

月光移到了我的臉上,蒼白,無力。

長長歎了一聲:“睡吧!”

靈犀生生地問著:“娘娘,不如,把窗戶關上?”

我搖搖頭:“不用了,關不住的,該怎樣就怎樣吧。“這一句肺腑的話,讓我有些冷寂。是啊,該怎樣就怎樣吧。平淡的一句話,沒有了恨,也沒有了埋怨,更沒有了纏綿的心傷。最多是平靜寧和的皇後對待皇帝又納新人時的心裏話,一切也隻能這樣了。

病倒的時候,武兒才剛剛認了太傅;等我好轉時,他已經認得百餘字了。五歲的孩子能聰明如此,連太傅也經常誇獎。我笑著陪坐在武兒身邊,看著他咬著筆頭,蹙成的眉頭像極了他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