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些妖魔鬼怪的恐怖傳說。
傳說中,那些妖魔鬼怪不少都是出現在這種地方,可是他並沒有退縮。
他本來就不怎樣相信那些傳說,也從未見過什麼妖魔鬼怪。
那個怪人或者就是第一個。
但無論如何,這個險他都要冒的了。
秋風蕭索。
雨依舊是煙也似。
院子雖則如此靜寂,仍然聽不到雨聲,卻可以感覺到雨的存在。
雨粉撲麵生寒,龍飛沒有理會。分開阻攔在前麵的花樹枝葉,小心翼翼從中穿過。
沒有燈光,周圍一片陰暗。
再分開一片枝葉,一座假山出現在龍飛的眼前。
假山之上黑黝黝的伏著一團東西。
龍飛一眼瞥見,腳步立即停下。
那團東西一動也不動。
龍飛也不動,盯穩了那團東西。
黑暗中,仿佛亦有一雙眼睛盯著他。
沒有聲響。
突然“蟋洬”一響。
是龍飛在移動腳步。
龍飛旁移三步,前進兩步。
那團東西還是一動不動的伏在假山之上。
龍飛再前進一步,雖則仍然未能夠看清楚,但已經可以分辨得出伏在假山之上是一條壁虎。
那條壁虎昂首吐舌,竟然有七八尺長短。
壁虎又怎會有這樣巨大?
龍飛不由得心頭一寒,腳步卻不停,繼續向假山迫近,處處小心,步步為營。
四步,五步,六步--
“潑刺”一響,假山前麵那片花樹猛可一分,一團黑黝黝的東西從中疾飛了出來,撞向龍飛的麵門。
龍飛那顆心應聲一跳,腰間長劍幾乎同時出鞘!
劍光一閃,正從那團東西當中穿過。
“咿”一聲鴉啼立即響起,緊接就是“噗噗”一陣羽翼拍擊聲!
是一隻烏鴉!
那刹那,龍飛的視線已轉回去那壁虎那邊。
那條壁虎並沒有乘機撲下襲擊,甚至連半分似乎也沒有移動過,保持原來那個姿勢爬伏在假山之上。
龍飛心頭一跳,長劍一振,那隻烏鴉“哧”的脫出劍尖墮入草叢之內。
羽翼拍擊聲瞬息停下,龍飛的身形同時拔起,淩空三丈,一式“飛鳥投林”,斜向那座假山撲落。
劍未入鞘,而且蓄勢待發,隻要那條壁虎一發動攻勢,就迎頭痛擊!
壁虎雖然並非一種凶毒的爬蟲,但是那麼巨大的一條壁虎,殺傷力必然厲害非常。
壁虎卻全無反應。
龍飛飛鳥般落在那條壁虎之旁,倏的伸出左手,按在那條壁虎的頭上。
那條壁虎仍然沒有反應。
這根本就是木雕的,也根本不是壁虎,是蜥蜴!
黑蜥蜴!
整條蜥蜴都鬆成黑成。
雕工精細,栩栩如生,黑夜中,龍飛也被唬住了。
武功有武功的路子,老江湖看別人一舉手一投足,往往就立即知道用的是那一派的武功。
正如畫畫的可以從筆法區別,雕刻亦應該可以從刀法區別出來。
龍飛對於雕刻雖然並沒有什麼認識,但眼望手觸之下,總覺得這條蜥蜴與那個木美人都是出於一個人的手底。
--這條木蜥蜴放在這座假山之上到底有什麼意思?
龍飛亦覺得奇怪,眼角倏的瞥見了燈光。
燈光微弱,淒迷在煙雨中,依稀仍然可以看得出乃是來自前麵的一座小樓之內。
龍飛不假思索,縱身從假山上躍下,向小樓那邊走去。
他腳步起落,比方才已經快了很多。但警戒之心,卻反而加重。
前行兩丈,是一道圍牆,龍飛挨著圍牆右行三丈,找到了一道月洞門。
過了那道月洞門,那座小樓就出現眼前。
小樓在一個獨立的院子之中,正對著那道月洞門。
院子之內,亦是野草叢生,裏麵有一片竹林,西麵種了好一些花樹,入門附近除了花樹之外,還有雙株梧桐。
深院梧桐鎖清秋。
龍飛卻不知何故,竟感覺到初冬的寒意。
也就在這個時候,小樓那邊突然傳來了三聲貓叫。
咪--嗚!
貓叫聲淩厲之極,有如鬼哭,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聽來尤其恐怖。
龍飛毛骨悚然。
貓叫聲未絕,樓東竹林倏的傳來了一陣“蟋洬”聲響,好像有人在走動。
龍飛的身形自然一縮,閃入一株梧桐樹之後。
一條白色的人影,即時幽然從竹林中出來,向著小樓走去。
小樓中的燈光隔著糊紙透出來,淡薄而淒迷。
那個人浴在這種燈光之中,亦顯得朦朦朧朧。
卻幾乎同時,小樓的房門在內打開,燈光從樓內射出,照亮了那個人的身子。
龍飛一瞥之下,瞠目結舌!
因為那人竟是作“觀音”的裝束!
水月觀音!
觀音是菩薩,本名觀世音,唐時避太宗諱,略稱觀音,亦作觀自在。
根據法華經上的記載是:“苦惱眾生,一心稱名,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是以名觀世音。”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上亦有這樣記載:“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又根據法華經普門品,觀音曾示現三十三種化身,世俗遂本此,圖畫出楊柳,龍頭,持經,圓光,白衣,魚籃,琉璃,一葉……等等三十三種觀音像。
水月觀音正是其中之一。
雨仍然那麼迷蒙,燈光照耀之下,既似霧,又像煙雲。
門猝開,光陡亮,那個水月觀音就像是突然在草叢之中現身。
更像是行雲駕霧,方從天外飛來,是以那雲霧尚未消散。
她手捧蓮花,低頭作觀水月狀,飄飄然走向那邊門戶。
那株蓮花仿佛用白玉雕成,花一朵,葉兩塊,都是玉也似潔白,燈光下幽然生輝。
她的臉,她的手,頭巾以至衣服,也像在散發著一種淒冷的幽光,整個人就像用白玉雕出來。
白玉本來是純潔的象征,觀音大慈大悲,也原是一種善良的菩薩。
但那個水月觀音給人的印象卻是邪惡的感覺。
龍飛甚至感覺在那邊飄動的不是一個菩薩,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團妖氣。
白衣飄飛,那個水月觀音幽然飄進小樓之內。
小樓的門戶旋即關閉。
龍飛連隨從樹後轉出,藉著花樹掩護,飛燕般疾向小樓那邊掠去。
他本來是一個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何況他從來沒有遇過這麼奇怪的遭遇。
門右邊有一個窗戶。
龍飛燕子般落在窗前,狸貓似矮身欺至窗下,靜聽一會,才站起身子,以指沾了些口涎,在窗紙之上一點,點穿一個小洞。
一道光從窗洞射出來,射在龍飛的臉上。
龍飛右眼迎向光線,湊近窗洞,往內偷窺。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可是他現在簡直就像是一個賊祖宗,一切的動作都是如此純熟自然。
竟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那瞬間他仿佛著了魔似的,一切的動作完全不由自主。
小樓入門有一道珠簾。
珠簾的後麵有一個精致敬的小廳子。
對門那幅牆壁的前麵,放著一扇屏風,其上畫著一幅非常奇怪的彩畫。
--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的怪物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翻騰在火焰之中,雙手緊抱著一個赤裸的中年美婦。
--那個中年美婦散發飛舞,有如一條條的黑蛇,她赤裸的身子如蛇一樣糾纏著那個怪物的身子,麵上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快樂。
--她的頭顱已裂開,鮮血腦髓狂湧,卻不是往下流,乃是向上飛,箭一樣投入那個怪物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