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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純鈞出了鳳棲殿，就覺察到一名小太監，躲在石階旁的朱漆柱子背後，探出半邊腦袋朝殿門這邊窺視，看見自己出來，馬上流露出既歡喜又焦急的表情，貓著腰，步子輕快細碎地急趨過來。
“什麼事？”衛純鈞認出他是錦繡宮的太監，眉心一蹙，似乎嫌惡他鬼鬼祟祟的樣子。
“總管大人讓衛統領您到善化堂見他老人家呢。”小太監態度諂媚地回話。
“現在？”
“是，總管大人已在哪兒了。”
衛純鈞心裏擱著剛才蕙妃的吩咐，不知道這女人又有什麼花樣，聽了這話，再不敢遲疑，立即前往善化堂。
善化堂位於皇宮偏僻的西北角，毗鄰著囚禁失寵妃嬪的冷宮，原本是一座宏闊卻陳舊的宮殿，被辟為善化堂的署衙後，雲嘯川將內部做了功用劃分，但沒有刻意修葺翻新，因而在這一場午後突如其來的疾風烏雲籠罩下，幾排灰蒙蒙的宮室更顯得莊嚴而陰森。
衛純鈞到達日常雲嘯川批閱奏牘和召見心腹的北書房時，果然見到義父已坐在案前，非常認真的在翻看一份文書。
“義父。”衛純鈞不敢貿然打斷他，站在門邊躬身一揖，低喚了一聲。
“來了？”雲嘯川抬頭，見是衛純鈞，頷首示意他進來，又一指下首的座位，“坐吧。”
衛純鈞走進書房，站在書案前，並不馬上落座，而是掃了一眼剛才雲嘯川翻看的文書，立即認出，“義父叫我來，是為了‘裂天盟’的事麼？”
雲嘯川唇角一挑，無聲不屑地笑了笑，“‘裂天盟’，好一個大膽狂妄的名字，是想裂了誰的天？不過我喚你前來，卻不是為了這件事。”
“那是——”
“坐下，慢慢說。”
雲嘯川又說了一遍，衛純鈞隻好依言坐下，但腰杆筆挺，雙手按膝，恭謹嚴肅地望著雲嘯川，等候他發話。
見他如此，雲嘯川不由莞爾，起身踱到衛純鈞麵前，在他肩上輕拍了兩下，“放鬆，放鬆，咱爺倆要說的不是公事，是家裏頭的事。”
“是。”衛純鈞這才兩肩一鬆，他似乎料到義父可能要說什麼，臉上浮起一抹微微尷尬的笑容。
“你和馬家小姐的婚事，我已稟明陛下，嗬嗬，他也很為你歡喜，還賞賜了禦用之物做為聘禮。”
“這，全聽義父做主。”衛純鈞暗中咽了一口唾沫。
他雖然執掌兵符，公務當前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終究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談起自己的婚事和未來的妻子，未免仍感到局促赧然。
“不，你錯了。”雲嘯川收斂了笑容，鄭重的搖了搖頭。
“錯了？”衛純鈞十分意外，忙問，“純鈞錯在哪裏，還請義父明示。”
雲嘯川負著手，在衛純鈞麵前來回踱步，好像每一個步子踩下去，都很緩慢，很慎重，都和他此刻心中複雜的念頭合拍。
衛純鈞不敢追問，目光追隨著雲嘯川的身影，忐忑而耐心地等候。
終於，雲嘯川停了腳步，向著衛純鈞轉身，慢慢俯近，凝視著他俊美的臉龐，笑意藹然，語氣溫柔，“你娶馬家小姐為妻，不是聽義父做主，而是你全心全意的喜愛她，疼惜她，一輩子都要好好護著她，定要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安樂的女子，明白了麼？”
義父溫熱的口氣吹拂在臉上，他的眼神和語調一樣柔和，像極了一位耐心勸導、請求的慈父。然而，衛純鈞卻看見他的瞳孔灼灼放光，仿佛有一團從遠古就開始燃燒，執意不肯熄滅的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