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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的鍾鼓從窗外遙遙傳來，周氏再也沒法幹坐著，正想無論如何都勸馬閑閑先去睡覺，後者已先她一步站起來，“媽媽，你不必陪我，回房歇著吧。”
周氏哪裏就肯，“你若去睡，我就回去，你若還這麼熬著，我就陪你。”
馬閑閑心頭感動，婚事定下之後，那個老太監就離開了騰關，父親則是驅離賓客，關進房中喝悶酒，砸東西，罵人，隻有乳娘一直陪伴在身邊，雖然她不敢多說一句寬慰的話，但馬閑閑知道，她隻是害怕再刺激自己，而自己再多掉一滴眼淚，隻怕先崩潰的就是媽媽。
“我困啦，這就去睡。”
“當真？”
“我哄過爹爹，可幾時騙過媽媽？”
周氏猶自不大放心，躊躇一會，走到桌邊，“那好，我先幫你把這些東西收了。”
桌上的紅帖，是雲嘯川留下的衛純鈞的庚帖，而錦盒中是一柄禦筆親繪的紈扇，作為文定之物，正式的大媒和聘禮隨後就到。
周氏怕這些東西馬閑閑看著礙眼，徒然煩惱，便想幫她收起來，誰知她指尖還未碰到庚帖，馬閑閑已搶先一步按住，“不用了，一會兒我自己收就好，媽媽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她拉著周氏的手，話語軟款，眼神卻清澈而堅定。周氏和馬閑閑朝夕相處了十八年，深知她的性格，表麵上爽朗豁達，還有些粗枝大葉，但也有十分心細的時候，她堅持要做一件事的話，無論是誰都難以勸服。
於是周氏隻好歎了口氣，再三叮囑：“凡事天亮了都好商量，一定得去睡了，莫要熬出病來。”
她原本還想說，將來要是媽媽不在你身邊，可千萬學著照顧自己。話到嘴邊，又硬忍了下來，唯恐令馬閑閑更加傷心。
“知道啦，媽媽，你真是好囉嗦呀。”馬閑閑抱著周氏的肩頭，撒嬌著將她推出了房門。
出了門，周氏仍不放心，站在走廊端頭，看著馬閑閑的閨房燭火熄滅之後，才轉身走了，強忍許久的淚水潸然落下。
馬閑閑推開一線窗子，讓水一樣的月色鋪滿半個桌麵，為桌上喜慶得有些刺眼的東西，鍍上了一層溫柔的色澤。
馬閑閑先是打開錦盒，取出紈扇，隻打開瞧了一眼，就冷哼一聲，不屑地丟了回去，視線又轉到那張花好月圓紋樣的大紅封套，稍稍猶豫，還是拿了起來，抽出裏頭的紙片。
紙上簡單地寫著幾行字，依稀能看出是名氏、生辰、籍貫、祖上三代等等，墨跡映著月光，飽滿鮮亮，顯然是新書寫不久。
這個……是那小太監自己寫的麼？
馬閑閑不禁想起，曾先後從梅副總兵和父親的口中，兩度聽說過衛純鈞的身世，當時隻覺得厭惡，這會子靜下來仔細想想，他似乎也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