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吩咐開車後扭頭鄭重的說,“你和小臣昨天登記的?你不應該也叫我爸爸麼?”頓了頓,才艱難的開口接道,“是小臣說了什麼?”
沈糯趕緊搖頭,知是他誤會了,連忙解釋,語速都飛快起來,“不是不是,隻是我沒習慣,阮析臣沒和我說什麼。”
他安撫的對沈糯擺擺手,歎了口氣,“我的兒子我了解,今天讓你也見到了,他和我算得上水火不容。”他轉過身望向沈糯,同樣深灰色的眼睛裏全是無奈,“我們之間嫌隙太深,他恐怕很厭惡我。”
沈糯輕歎,其實父子兩哪有隔夜仇呢,她不知從何安慰這個有些疲憊的父親,隻得拍拍他的手,輕聲說,“其實,您走後,他也是很後悔的,父子之間沒有天大的仇。”
阮爸爸苦笑,“其實小臣怪我也是應該的,早些年出事後,我隻顧著工作,一直忽略他的感受,等到年紀大了,想和他親近些,才發現有些想法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改變,我和他媽媽沒有什麼家的概念,這孩子從小就很孤單,好容易有了些快樂,卻全被我破壞了。不怪他恨我,不怪。”他縷縷有些斑白的頭發,表情像在掙紮,似是下著決心要如何把話繼續下去,“小臣,小臣他很喜歡他媽媽,後來他寧姨搬來,又很喜歡小寧他們母女倆,但是由於我的過錯,他失去了他母親的關愛,失去他寧姨,剛剛我一直在車裏想,這麼多年我想不到該如何和他相處,如何取得他的原諒,我半生軍旅生活,脾氣很差,談不到兩句就會發火。我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可是他卻不將我當做父親。”
看著眼前這個曾在電視上出現的高官領導,那時他威嚴從容,而人後也不過是一個滿眼悲涼的父親,一個因年老了而希望和兒子和睦相處卻坐困愁城的父親,沈糯甚至覺得他可憐,深吸了口氣,誠懇的說,“爸爸,沒有真的恨父母的兒女,他現在隻是還不諒解,還沒想通,您給他些時間,他會明白的。”
阮爸爸在聽到那聲“爸爸”時振了振,多少年了,他沒有聽過這一聲爸爸,他拍拍沈糯的肩膀,澀聲說,“謝謝你,沈糯,你是好孩子。” 之後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沈糯能夠理解,他不用再說什麼,解釋到底是什麼產生恨與曲解,不管之前做錯過什麼,都已經過去,我們的回憶,隻紀念那些不願忘卻的紀念,而那些痛苦的,憎恨的,都應學習去遺忘。
車緩慢的停在了Q大研究院的門口,沈糯推開車門,阮爸爸躊躇了半天才囑咐句,“謝謝你,沈糯,常和小臣回家看看。”
沈糯笑著點頭,“好,等我們回去時再和您聊。”
周六的研究院沒有什麼人,沈糯在值班室辦理了婚假手續,沒怎麼耽誤就離開了研究院,還真如阮析臣所說,他們這類晚婚的,有十五天假期。急匆匆的趕到公車站,沈糯看看時間,決定先自己回家一趟,探探情況,再叫阮析臣去也不遲。
一進家門,爸媽不在家,她竟是鬆了口氣,收拾了一些證件衣物和書,她又決定等和阮析臣旅行回來再說,當麵說實在太可怕,可以先留封信,估計他們回來後,爸媽氣也消的差不多了,於是,沈糯小姐就帶著點做壞事的叛逆興奮感,留書一封,瀟灑的拿著小行李搬離自己的娘家,而沈爸沈媽還在各幹各事的蒙在鼓裏,猶不知自己的乖女兒做了什麼任性妄為的事。
沈糯回到阮析臣家已是傍晚,一開門,屋裏漆黑一片,沙發模模糊糊的一團黑影,打開燈,她驚訝,“你一直睡著?!”
阮析臣像是一時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迷迷糊糊的用手遮住眼,語速緩慢的問,“幾點了?你怎麼沒給我電話?”而後動作僵硬的坐起來,表情麻木的望著沈糯,眼睛似是要粘在了一起,臉上還有幾道在沙發罩上咯出的紅印,頭發亂成一團,呆了好半天才充滿疑惑的問,“你搬了東西,回家了,怎麼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