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糯坐在阮析臣家的沙發上發呆。
她也有段時間沒有回這裏了,她雖然在這裏住的時間不長,現下卻有些恍如隔世的傷感情懷。
她還是來了這裏,仿佛這麼做隻是對自己一個交代一般,完成任務一樣,呆坐著等他,等多久,等不等得到,不在她考慮之內。
她臨出門是和她媽媽說道,破罐破摔的頹廢語氣,“媽,我沒救了,你別管我了,就讓我這樣吧。”
沈糯笑了笑,天已經全黑,帶著磨一般濃重的色彩,她抬手扭開屋內的落地燈,她記得,開一盞燈等他。
手下無意識的摸索的沙發麵上的布料,時間,應該是一秒一秒漏走的。
屋裏安靜的簡直不可思議。沈糯眼皮越來越沉,昏昏然入睡。
好像在夢裏聽見了鑰匙開門的聲音,她立即驚醒,坐起身眼看著門緩慢被推開。
阮析臣好像難以理解家裏為什麼會有光線,他怔怔的站在門口,若有所思的盯著沙發旁亮起的落地燈,還有落地燈旁的沈糯。
那眼神,好像是不能明白沈糯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好久,他才回神,恍然大悟的表情,帶著點歉意,卻並不甚濃,“啊,沈糯,抱歉,我有些事情。忘了要去找你。”
沈糯脾氣衝上來,帶著咄咄逼人的眼神,直視他的眼,語氣強硬不容忽視逃避,“你有什麼事?”
阮析臣一愣,隨即躲開了她的眼光,動動身形從黑暗中走出,光照在他臉上,頹唐的,疲憊的。他還穿著軍裝,下擺皺成一團,摘了帽子放到茶幾上,手無意識的一下又一下耙疏著自己的頭發。半晌,他坐到沙發上,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恩,是啊,我媽媽去世了。”
沈糯沒有放鬆,她向他逼近一步,眼睛仍舊追著他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回視過來,眼裏有些血絲,深灰的瞳孔收縮著,仿佛是極度的疲倦,他向後仰靠在沙發裏,手捏上鼻梁,“是啊,抱歉,我忙的忘記了,抱歉。”
沈糯拉起他的手,企圖喚回他的矚目,“你這人沒有信用,你說好的,就是這麼遵守的?”
他沒有睜開眼,睫毛掩下,黑黑直直的一片。長舒了一口氣, “恩,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抱歉。”,聲音低緩平靜,沒有沈糯想象的愴然,憂傷,悲痛。
麻木卻令人心酸。
“你抱歉什麼?阮析臣,你就不能正常點嗎?痛快點嗎?你這樣是什麼意思,你煩了,累了,可以發泄出來,可以哭,可以喊,你和我抱歉什麼?你媽媽去世了,你傷心怎麼了?在我麵前表現出來怎麼了?難道你要你的世界裏一直都隻有你自己,別人全部隔絕在外?”
阮析臣睜開眼,微微偏了頭,卻沒有看向她,勾了下嘴角,擺出了一幅奇特的表情,“你想太多了,我沒有,我不想哭,哭,發泄,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沈糯在他身邊坐下,她覺得他真的頑固的像一塊千年磨不動的石頭。她的手撫上他的,手指在他手掌心裏輕輕拂動著,好像如此就可以慢慢撫開他堅硬的外殼。“阮析臣,為了媽媽傷心,不可恥。”
他扭過頭,目光射過來,淡淡的帶著些許迷茫,“我真的不傷心,我隻是覺得突然,什麼都沒有定數,什麼都掌控不了,一切就這麼突然,像當年寧姨的死一樣,突然之間的事情,我隻是有些接受不了,反應不及。”說到這裏,他停頓住,然後很恍惚的微笑,反手握住沈糯的手,手指冰涼,“你知道,我一向有些遲鈍,這麼突然地事情,我措手不及。可我不是傷心,十四歲時,我便想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傷心,不是活在世上哭,而是陪逝去的人一起死,我不敢死,就證明我沒有多麼傷心不是嗎。眼淚是這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是垃圾,是懦弱孤獨的證明。”他恍恍忽忽的搖頭,片刻又點頭堅定信念一般,“我並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