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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大當家的?”

“健江,快來看。”沈猛子衝白健江一招手。白健江幾步躍過去,就見那張陪伴了他跟沈猛子多年的地圖上又多出兩個紅圈來。

“健江,我敢料定,日本人已占領了穀城,126師和137師這兩股草包隊伍,這陣兒準在麥河一帶休整。”

“你是說他們要溜到大後方?”白健江警惕地抬起眼,麥河像一條柔軟的手臂,輕輕環抱著穀城。沈猛子手指的地方,在穀城南側。離穀城大約一百裏地,再往南走,則是被稱為天險的九龍山。如果126師和137師跟日本人達成某種協議,那麼,九龍山就是他們最好的去處。讓出他們把守的穀城,讓日本人在那兒休養生息,緩足了勁,再朝米糧山區撲過來。而126師和137師退守的九龍山,日本人是看不到眼裏的。對這一帶地形非常熟悉的日本人不會傻到派重兵去攻一座空山,他們看中的是米糧山區,以及米糧山區通往遼闊中原的這條大通道。

“狗娘養的,他們真敢棄城?”白健江雖是恨著,心裏卻還對126師和137師抱有一絲幻想。

沈猛子給他拿出了那份急電。白健江看後,啞巴了。白健江也是聰明人,唐培森用這種不痛不癢的口氣,說這種貌似關心實則令人泄氣的話,一定是發生了不可預料的事。

“大當家的,我們得提前想辦法啊。”

“想啥子辦法?”沈猛子用困頓的目光盯住白健江。

“我也說不好,不過傻守在這裏,不是上策。”白健江有他自己的擔心,如果日本人的鐵蹄踐踏過來,山下的譚威銘也來個不抵抗,那麼,72團將直接對在日本人的槍口下。憑一個團的力量,跟日本人一個師團幹,72團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了三天。還有,米糧城內的屠蘭龍,會不會借機再向72團發難?要知道,上次平型關之戰,屠蘭龍帶領的24師,奉行的就是不抵抗主義。屠蘭龍會不會拿72團跟日本人做交易?

“不守?不守退到哪裏去?”沈猛子像是自言自語。

“退是不可能,咱不能做孬種。我在想,能不能搶先一步,把弟兄們帶到奇女峰去?”

沈猛子果斷地搖頭。退出五峰嶺,已經傷了弟兄們的情緒,但這是為了畢傳雲,為了避免跟山下的屠蘭龍、譚威銘發生更大的衝突,這多少還能說得過去。現在再退到奇女峰,不但弟兄們接受不了,他沈猛子也接受不了。這一退,他們就成了事實上的逃兵,仗還未打,就證明已怕了小日本。他沈猛子怕誰也不能怕日本人!

“健江,奇女峰這個夢,隻能留待以後了。眼下你我得想出辦法,盡快摸清城內屠蘭龍的意圖。姓屠的這次要是不抵抗,你我就算是鑽進十八洞,小日本照樣會拿炮彈把咱轟出來。”

這倒也是實話,奇女峰十八洞雖然險要,但它不能拯救72團,而且,白健江也很久沒去過奇女峰了,那兒到底可不可靠,他心裏也不大有底。他自覺地閉起嘴巴。每次到了關鍵時刻,他都緊閉起嘴巴,怕自己一多嘴,會亂了沈猛子的謀略。

半天,沈猛子用火辣辣的目光盯住他,半是征詢半是自信地說:“眼下隻有一個辦法,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

“你是說?”

“下山,找譚威銘!”

“這……”

“來不及猶豫了,你留在山上,讓弟兄們抓緊做好工事,想辦法補充一些彈藥,我跟老亂下山去,會會姓譚的。”

“不行!”白健江堅決地回應了一聲,“眼下是啥時候,你怎麼能離開,要去也是我去!”

“又爭了是不?”沈猛子輕輕一笑,又道,“你去了,怕姓譚的不歡迎。”

“他敢?”白健江嘴上雖硬,心裏卻不得不承認,在譚威銘譚師長麵前,他和老亂真還不夠分量。

兩個人正爭著,偵察兵四隻眼跑進來說,山下有人送來一封信,是譚威銘寫給沈猛子的。

“信呢,快拿來。”

四隻眼一招手,進來一個農夫模樣的中年男人,自稱姓趙。他衝沈猛子深深鞠了一個躬,又衝白健江施了禮,不慌不忙地從衣服裏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雙手呈給沈猛子。

沈猛子迅速打開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白健江內心緊繃著,猜不透這個姓趙的中年男人會給他們帶來好運還是災難。

一團愁雲從沈猛子臉上緩緩化開,緊跟著,笑顏露了出來:“太好了,健江,你快來看。”

等白健江看完,兩人臉上,就都成了同一顏色。這封信,來得太及時了!

12師師長譚威銘是在次日上午九點見到沈猛子的。之前他剛剛給畢傳雲畢政委上了一堂課。譚威銘看來,畢傳雲這種人,是典型的政治腦子,如果把他跟重慶蔣委員長身邊的某些人放一起,可能他的作用會更大一些,發揮也會更出色。可惜眼下是在米糧山,是兩軍,不,三軍真刀實槍接火玩命的地方,這種人,就不大合時宜了。師長譚威銘甚至覺得,麵色白淨、說起話來咬文嚼字的畢傳雲,給人一種政客的嫌疑,不像個帶兵打仗的。譚威銘不喜歡這種人。當然,他不會把這種不喜歡掛在臉上。他是個有頭腦的人,加上眼下形勢也不容許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他必須巧妙地平衡自己跟周邊幾股勢力的關係,進而最大可能地化解自己的危機。危機令他不安,也令他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