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狂轟爛炸一通後,嚐試著往前撲了,小鬼子剛剛摸到太平湖兩邊中間地帶的草地上,轟隆隆的炮聲便響起來。這炮聲不是13師團的,而是布在黃花岡後麵的第五炮營。這場仗像是算計好了的,呼嘯的炮彈掠過黃花岡,不偏不倚地落在日軍中間。日軍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響起炮聲,還未明白過來,就被猛烈的炮火炸成了肉片。也有想活命的,抱槍跳入湖中。太平湖下麵布滿了水草,鬼子在水裏沒掙紮幾下,就被亂叢叢的水草纏住了雙腿。岡上的弟兄們點射似的,一槍結束一個。不出十分鍾,日軍第一次進攻便被打垮,兩邊草地上橫七豎八地擺了數百具屍體。日軍一看進攻受阻,剛剛熄滅的炮火再次轟響,黃花岡立刻被炸得塵土飛揚。敵人像複仇似的,密集的炮彈雨點似的落在戰壕前沿,飛起的彈片還有塵埃快要把戰壕填滿了。158旅旅長鍾北山一看情況不對勁,命令後麵的第五炮營調整目標,衝小鬼子的炮兵開火。
五分鍾後,敵我雙方的炮兵對上了。第五炮營使用的火炮,正是大壩器具廠自行研製的,一開始炮手還有些不適應,炮彈不是偏左就是偏右,怎麼也對不準日本炮團的位置。鍾北山連罵幾句髒話,親自跑過去,一腳踹開最前麵的那個炮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老司令研製的炮,到了你們手裏,連小崗炮都不如。”
鍾北山最早就是炮兵出身,老司令屠翥誠研製這種超長炮筒的火炮時,還專程請他過去,在器具廠幹了兩個月。這種炮的殺傷力遠比常規軍配備的輕型山炮要猛,比山下日本軍的70毫米九二式步兵炮也差不到哪裏,隻是瞄準係統相對粗糙一點兒。鍾北山邊擺弄邊粗聲吆喝其他幾位炮手,讓他們照著自己說的做。第五炮營這些炮兵是鍾北山手把手專訓過的,應該說作戰水平還不錯,隻是這些年一直沒有戰事,實戰經驗少得可憐。剛才衝太平湖兩側的草地打,他們還能湊和,反正隻要炮彈落在草地上就行,這陣要專門對準日軍炮團,難度就有了。好在經鍾北山連嗬斥帶示範,他們的感覺又回來了,再打,目標就較剛才準了許多。
雙方炮兵對打了十多分鍾,日軍的炮火明顯弱下去,鍾北山心裏高興,他相信日軍炮團配備的九二式步兵炮並不會太多,隻要能打掉五門,就是勝利。
又是20分鍾後,日軍那邊先停了火。鍾北山狂笑一聲:“哈哈,小鬼子終於讓我們壓下去了。都給我聽好了,省著點炮彈,炮彈打光了,都得送死!”
鍾北山並不知道,剛才那一陣對攻,日軍炮團受損慘重。在日軍印象裏,中國軍隊的炮擊能力是很弱的,裝備更是可憐,一個師也就那麼十來門山炮再加上少量的迫擊炮。炮兵素質更是差得一塌糊塗。所以他們每到一處,習慣上都是先憑借強猛的炮火轟炸對方工事,然後在炮火掩護下,發動陣地進攻。沒想,這一次在米糧城,竟意外遇到中國軍隊強有力的炮火阻擊。第五炮營第一次擊退日軍進攻,指揮官板田大佐便氣得哇哇大叫:“八嘎,支那人,山炮!”等第五炮營的炮彈掠過太平湖,掠過他們用來隱藏的小山巒,彈無虛發地砸向他的炮兵陣地時,板田大佐的眼睛都歪了。板田壓根兒就沒想到中國軍隊有這麼強的火力,更沒想到山上的158旅會突然給他來這一手,頓時陷入了被動挨打的淒慘境地。板田一邊叫喊著:“隱蔽,隱蔽!”一邊又揮舞著軍刀:“還擊,給我還擊!”
但是無論板田怎麼掙紮,日軍炮團還是沒逃過一劫,他們在毫無準備中,甚至在必勝的信念中,讓山上的第五炮營給打了個稀巴爛。布在山下的20門九二式步兵炮,七門被打斷了炮身,另有兩門,居然炸得找不見了。彈藥箱起了火,將炮兵卷起來,飛到了空中,再次落地時,又被第五炮營的炮彈重新掀起。炮兵陣地上一片火海,這火海一半是第五炮營炸起的,一半,竟來自小鬼子自己的彈藥箱。
“八嘎,八嘎!”板田完全瘋了,戰鬥剛剛開始,大日本帝國軍人的威風還沒打出來,炮兵團就給他丟人現眼,這等恥辱豈是他能受得了的?板田亂舞著軍刀,氣急敗壞地想一刀砍掉炮兵團團長的頭!
炮兵大隊長更是惱羞成怒,捂著鮮血四濺的頭,暴怒的獅子一般吼道:“大佐,上當了,情報的有誤,支那人的炮火,完全超出想象。”
一個中隊長拖著一條傷腿,跑來跟他請示:“火力太猛,再戰下去,炮兵大隊會遭更大的殃!”
板田掏出槍,不容分說,一槍結束了這個怕戰的中隊長。但這也挽回不了他的麵子,迫不得已,板田命令熄火,炮兵團迅速轉移。
發生在黃花岡的這場炮火阻擊戰,一幕不漏地進了屠蘭龍的視野。戰鬥打響時,屠蘭龍帶著阮小六幾個,登上雲水間那座高高的假山,手握高倍望遠鏡,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日軍炮火對黃花岡狂轟爛炸時,屠蘭龍的雙手是抖著的,臉上的表情一陣比一陣難看。等山岡上的第五炮營奮力向小鬼子還擊時,他抽搐的雙肩才慢慢平靜,很快,他的雙肩又抖起來,那是興奮的抖,快樂的抖。戰火徹底平息後,屠蘭龍收起望遠鏡,意猶未盡地看了眼身邊的黃少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