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猛子也是,嘴笨訥得張不開,隻是咧著嘴傻笑。半天,他舉手抹了把汗,汗水攜著臉上的塵土,鑽進了眼裏,弄得眼睛極不舒服。
兩個人正尷尬地僵著,小米湯跑來了:“團長,槍和炮怎麼分啊,我們都扛走吧?”
遠處的老亂重騰騰地喝了一聲:“敗興鬼,給我回來!”
劉米兒別有意味地望了一眼老亂,丟下一句話,走了。
“槍和炮都送給你,讓我的老虎營幫你搬山上去。”
老虎營的弟兄們按照吩咐開始清理槍炮了,沈猛子還呆呆地立在那裏,回不過神兒。小米湯詭詭計計地跑他左邊,悄聲道:“團長,她到岩洞裏去了。”
“你個壞小子,我——”
小米湯扮個鬼臉,跑遠了,他早就瞅好一挺輕機槍,鬼子兩個機槍手還是他放倒的,剛才他順路撿了幾塊懷表,還給沈猛子和老亂各摸了兩包煙。他發現小鬼子身上有不少好東西,可惜時間來不及,如果來得及的話,他一定給亂石崗子的白健江和畢政委也帶一點兒。對了,他在鬼子一個中隊長手上摘了一個金鎦子,這金鎦子他誰也不給,等仗打完,見了娘,他想給娘親手戴上。
溝裏的槍聲徹底平息下來,六營的弟兄們開始往山上搬槍,也有人抽空兒蹲下身,順手牽羊撈點什麼。沈猛子裝作看不見,估計後麵的鬼子一時半會不會跟過來,時間相對寬裕,就讓弟兄們發點小洋財吧。老亂倒是大方得很,他把腳上那雙爛得露出五個腳趾的鞋子扔了,扒了小鬼子兩雙皮靴,一雙穿著,一雙掛脖子裏,後來又覺得脖子裏該掛槍,遂將那雙靴子賞給了四連的一個戰士。沈猛子撞見他時,他脖子裏掛了五把槍,肩上扛著一挺重機槍。老亂力氣大得驚人,小鬼子兩人扛的家夥,他一人扛著還不過癮。
“嗬嗬,大當家的,發財了啊!”
“動作快點,沒聽見蘭營長那邊槍又響了嗎!”
沈猛子嘴上說著,心裏卻一個勁兒地惦著那抹紅。她怎麼不多說一句呢,半句也行啊,這都好幾個月了,難道……
正傻想著,耳邊突然響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報告沈團長,我們團長讓我送你一樣東西。”
沈猛子回過身,眼睛又是一亮,麵前這妹子他認得,叫米霞,上次在鷹嘴子,就是她夾著他的左胳膊將他攙上石徑的,後來也是她幫他把右腿上的毒用草藥熱敷出來的。
“是你啊,什麼東西?”沈猛子澀紅著臉問。
“她沒說,你自己拿去看吧。”說完,米霞交給沈猛子一個小包裹,忙著做別的事去了。沈猛子四下瞅瞅,確信沒有人偷看,迅速打開上麵那層布,等看清布裏包著的東西,心立刻就叫響了。
原來是一張地圖還有一尊脖子裏戴的小銅佛!
直到淩晨五點,戰士們才把繳獲的戰利品抬到山上,除一門山炮被石頭砸成了廢品外,其他一件不剩的全給拿了上來。望著一大堆槍械還有彈藥,弟兄們樂壞了,老亂不停地摸摸這,又摸摸那,好像從沒見過似的稀罕。5點40分,六營長蘭校石回到了華家嶺,其他人搬東西的時候,蘭校石帶著兩個連,沿溝又炸了三處。
“鬼子沒敢蠻戰,往後退了20裏地,目前在青石崖一帶。”蘭校石說。
“讓小鬼子進來多好啊,這麼便宜的買賣,不做咱吃虧。”老亂一邊擺弄著一支歪把子,一邊說。
沈猛子不滿地瞪了眼老亂,扭頭衝蘭校石說:“讓弟兄們抓緊休息,惡仗還在後頭哩。”
蘭校石走後,沈猛子獨自來到華家嶺北邊的哨所旁,哨所此時沒有人,弟兄們全跟著老亂慶祝勝利去了。沈猛子找個地方坐下,一陣風吹來,裹著些許的涼意,還有淡淡的花香,沈猛子嗅了一口,感覺剛才堵著的心稍微輕鬆了點。
為什麼會堵呢?按說這是一場痛痛快快的勝利,他也該跟著老亂他們一道,輕輕鬆鬆地笑上一陣,把亂石崗子幾天來的緊張釋放一下。沈猛子做不到,今天這場戰鬥實在是太輕鬆、太意外,輕鬆就意味著不正常。小鬼子不會白癡到這地步吧,白白跑來送死?這中間一定有名堂!
連著抽完兩支煙,沈猛子還是想不出鬼子哪兒出了問題,難道真如唐培森所說,小鬼子在白水河遇到了阻擊,被打散了?不可能啊,按小鬼子來的這個勢頭,一點兒不像是前麵遇到過阻擊。再者,小鬼子既或逃,也不可能往紅水溝這條死胡同裏逃。
那麼……
沈猛子大膽作了一個推測,這推測嚇了他一大跳,他猛地從地上彈起,順口就喊了一聲:“四隻眼!”
四隻眼早跑山洞裏睡覺去了,這些天他是最忙的,也最辛苦。溝底的戰鬥剛結束,沈猛子就命令他回嶺上睡覺,可他還是堅持著跟弟兄們一道,把戰利品搬到了山上。沈猛子無奈地又坐下,再次點上煙。煙是小米湯給他的,還送了他一塊懷表。這小子!沈猛子臉上剛閃了一下笑,眉頭就又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