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七正了正衣襟:“少司令,此事說來話長,我還是挑重要的說吧。嫂夫人跟千金的確是落入了小鬼子手裏。七天前我們從牛鼻子山路過,正好聽說此事,當時負責押送嫂夫人跟令千金的是日軍特務機關鬆原手下的一幫人。這幫人行蹤詭秘,裝備精良,我們不敢擅自行動,緊著向委員長報告了此事。委員長聞知後,勃然大怒,小鬼子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拿我堂堂11集團軍少司令的家人做人質。當晚,委員長就派特工隊到了牛鼻子山。重慶方麵的特工組織你也知道,小鬼子豈是他們對手,第二天上午十點,嫂夫人跟令千金就被成功營救了出來。”
“真的?”屠蘭龍一直緊繃著的心這才嘩地鬆開,因為太過激動,聲音也走了調。
曾七大聲笑了笑:“少司令,這事豈敢兒戲,我這次來,就是專程向你報告好消息的。怎麼樣,這消息激動人心吧?”
“太激動了!”屠蘭龍重重握住曾七的手,這一刻,他的心裏既感動又慚愧,一股熱浪騰在他胸腔裏,像要把他燃燒。半天,他問:“她們呢,現在在哪?”
曾七垂下目光,臉上滑過一道複雜的表情:“不好意思,少司令,本來我是想把她們帶回來的,一則,路上不安全,怕出意外,另則,大戰在即,我也怕她們來了反倒讓你分心。不過你放心,她們目前已被委員長接到重慶,明天你就可以跟她們通電話。”
“重慶?”屠蘭龍眉頭一皺,怎麼又去了重慶?他怪怪地盯住曾七,似乎不太相信曾七後麵說的話。
曾七釋然道:“少司令不必多想,委員長讓她們去重慶,也是出於多方麵的考慮。我想,隻要她們娘倆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屠蘭龍點頭。
說實話,聽到蔦蔦母女被救的消息,屠蘭龍是發自肺腑的感動,可是一聽“重慶”兩個字,他的心立馬又變得黑暗。轉來轉去,蔦蔦母女還是人質,眼下雖說是安全了,可以後呢?就算把小日本趕走了,委員長如果讓他回重慶,他去還是不去?
算了,不想了,還是曾先生說得對,隻要她們娘倆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曾七並沒有跟屠蘭龍講實話。蔦蔦母女並不是委員長的特工隊所救,她們落到日本人手裏不假,鬆原手下秘密將她們送往米糧也是真,隻不過,從鬼子手中救出她們的,是共產黨的特工組織。眼下蔦蔦母女也沒有在委員長那兒,她們被秘密轉往延安。曾七所以瞞掉這些,是怕屠蘭龍鬧出新的誤會,曾七這次來的首要任務,不是讓屠蘭龍信奉誰,而是盡快讓他放下思想包袱,全身心應戰。至於將來11集團軍何去何從,那是下一步工作。
說完蔦蔦母女,話題回到眼前的戰事上,曾七沒急著讓屠蘭龍表態,他知道,屠蘭龍表這個態很難,盡管蔦蔦母女已逃出虎口,但仍然不能保證屠蘭龍就沒有顧慮。一則,屠蘭龍的老嶽父祖慈航老先生還在日本人手裏,很有可能已被鬆原手下押送到了米糧,特工隊遲行動了一步,沒能解救老先生。如果宮田拿老先生做人質,威脅屠蘭龍,屠蘭龍不會不有所顧慮。另外,閻長官那邊仍然施加了太大的壓力,怕是在屠蘭龍心裏,閻長官這塊砝碼更重。
閻長官居心叵測啊,糊塗的屠蘭龍,他怎麼就能對閻長官言聽計從呢?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出賣?閻長官是拿他和11集團軍跟日本人做交換,包括他的老嶽父還有蔦蔦母女,都是閻長官親自送到鬆原手裏的。
閻長官費盡心思,終還是不能得到11集團軍,又怕11集團軍被蔣委員長收編,於是一橫心,就將11集團軍拱手送給了宮田。為掩人耳目,閻長官特意讓長官部發了許多擾亂視線的急電,他在那些電文裏義正詞嚴地要求屠蘭龍抗日,目的就是在全國人民麵前表明他閻某人的態度。你還別說,閻長官這把戲,還真騙過了不少人,包括蔣委員長,也讓他哄得一愣兒一愣兒的。這次蔣委員長派曾七來米糧,就是讓他親自督戰,免得姓閻的再耍花招。
姓閻的能不耍嗎?“盧溝橋事變”到現在,姓閻的耍了多少花招?!
可惜,這些他沒法跟屠蘭龍挑明,有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屠蘭龍未必相信。要不然,他也不會冒如此風險帶袁潔同來米糧。要知道,委員長指派給曾七的助手並不是袁潔同,袁潔同壓根兒跟重慶諜報組織無關,她的名字甚至還出現在重慶諜報組織的黑名單上。曾七的助手是一個長得跟袁潔同有幾分像的女諜報人員,曾七巧用調包計,拿袁潔同的照片做了調換,弄到一張假通行證,又用其他事件將她調開,這才把袁潔同順利帶到了米糧。這事要是讓委員長知道,怕是曾七這條命,就要丟在米糧了!
好了,不能耽擱了,再耽擱,小鬼子的炮火,怕就炸到米糧城內了。
曾七跟袁潔同使了個眼色,自己借故到梅園轉轉,把袁潔同留給了屠蘭龍。
副官騰雲飛陪著曾七,來到屠老司令的書房。曾七曾是梅園的常客,屠老司令坐鎮米糧時,他幾乎每年來一次,來了就陪老司令下棋。老司令棋術精湛,棋風剽悍,常常殺得他片甲不留。不過曾七還是喜歡跟老司令過手,那種酣暢淋漓的殲殺和驚險刺激的博弈真是過癮。想想,日子過得飛快,他跟老司令至少也有十年交情了吧,那時候梅園還沒建成,置身其中,雖然也是鳥語花香,景色宜人,但遠沒現在這麼氣派,這麼森嚴。屠老司令真是個人物哩,曾七雖然沒能說服屠老司令,讓他改弦易轍,參加到他們的陣營中來,但曾七不後悔。在曾七心目中,屠老司令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