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吞噬了所有的陰鬱和悲戚,也吞噬了所有的愛恨癡纏。卻什麼也沒有留下來。
蕭繹呆站在原地,任火光染上他的袍角。木質的支架受不了這灼熱,轟然倒塌。那碎屑飛濺起來擦過他的臉龐,他依舊沒有動彈,直到聞聲趕來的侍衛把他拽出來。
這之後不久,那藏書萬冊的書庫化為了一地灰燼。
蕭繹楞楞看著這一切,忍不住放聲大笑。那笑聲直衝雲霄,在寂寥的蒼穹中久久不散,卻讓人頓生冷意。
遠方的天空泛起詭異的赤橙色,有幾個侍衛狼狽跑來跪倒在蕭繹的跟前驚慌說道:“陛下!城門,城門就快失守了!王將軍領著大軍殊死抵抗卻實在是,實在是擋不住了!”
蕭繹在冷風中清醒了不少,聞言眸子驟深,將身上殘破的外衣換了下來大步流星踏雪而去。
沸騰的夜晚,火光漫天,血色染地。
蕭繹登上高處遙遙望去,卻隻見黑壓壓的隊伍逼近,耳邊嘶喊聲哀鳴聲不絕,風中飄蕩著濃稠的血腥味。滿眼皆是瘡。
那情況不亞於侯景亂朝時的慘烈。
魏軍前頭的幾枚大將都是宇文泰手下的得力助手,看來這次他似帶著必勝之心來的。蕭繹眼光一掠,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龐。他騎在駿馬之上,英姿盎然,虎虎生威。
那雙眸,尤其得像他的父親,卻被比他父親狠戾。那異樣的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他的霜刀上染著同族的血,他雙目流火,看來一心隻為了了結一個人。蕭詧……蕭繹心中默念這個名字,不明意味得笑出聲來。
多麼可笑,他竟不知自己正在為自己的仇人而賣命。
可此時此刻,最為可笑的,除了自己還有誰?難道他錯了嗎……?難道他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眼看著城門就要被攻破了,而蕭繹卻默默立著一言不發,身邊的侍衛實在忍不住了,“撲通”跪在地上泣道:“陛下,咱們先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蕭繹卻冷笑:“可朕,已經沒有青山了。”現在的他,一無所有了。還會害怕些什麼呢?佛曰,放下,放下。他依言放下了一切,倒也真的坦然了。
“開城門。”蕭繹淡淡吩咐道。
侍衛一愣,以為自己沒有聽清:“陛下?”
“開城門。”蕭繹重複了一遍,目光觸及那連綿的屋瓦已經奔走哭泣的百姓,念道:“朕要出去。”
“陛下!”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稀稀拉拉地跪了下來,“陛下!不可啊!”
蕭繹眸光冷冽掃來,冷冷吼道:“開城門!沒聽到嗎?”
>>>>>>>>>>>>>>>>>>>
城門還沒等魏軍撞破就轟轟打開了,魏軍發出連綿的歡呼就要朝皇城裏衝,他們知道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勝利以及財富。他們赤紅了雙眼,雙手愈發癢了,霜刀愈發饑渴,恨不得殺個天翻地覆。
門一開卻見出現一騎,烏黑神駿。馬上之人身披墨色風氅,端坐於雄峻上堅挺如山嶽。風氅迎風翻卷,如鷹展翅。他冷冷地望著瘋了一般逼近的豺狼,厲聲喝道:“慢著!朕要見宇文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