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紅了,我的鼻子酸了。這曾是怎樣一對充滿生命活力的青年,這曾是怎樣一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這曾是怎樣一對共同麵對炮火的戰友!可是,在一個本該祥和的周末之夜,那夥以戰爭為樂、以侵略為榮的強盜卻把這一對給――毀了!
一段段文字從電腦傳送到打印機,淚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轉,我不許自己流淚。戰友的血、祖國的仇,怎能僅僅化作一個年輕人眼中無聲的淚!我和我的同齡人要把這樣的悲、這樣的恨還給那些嗜血的毀滅者!
安息吧!我的同事,我的戰友。
看著我們吧!虎子。
屠曉光(原《光明日報》記者):我無法相信這是現實,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昨天還是青春勃發的青年,在光明日報夜班上談笑的虎子,如今已經化作飛舞於他鄉的、在遙遠的歐羅巴漂流的靈魂,也許你不能找到回家的路……你沒死,你與億萬同胞同在。我們與你同在。
我無法不追問到底是為什麼,我無法不試圖回答怎麼辦。你曾經是那樣的風趣,在緊張的夜班排版工作中找幾個笑話讓大家開心,你曾經是那麼的平凡,隻願用自己的筆記述身邊的事實,你本來可以終生做一個好記者,但是導彈偏偏把善良作為目標,此時你別無選擇,也許我們也無可選擇、無可逃避,但是我們無論如何要找回人的、生存的尊嚴。我們與你同在。
虎子,你匆忙地走了,毫無準備地走了。我會在生的日子裏年年祭奠你的英靈,在北京、在向西的方向撒上幾杯酒,願你早日歸來,在你的祖國安息。
一位沒有留下姓名的網友:當我得知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時,已經是8號晚上7點鍾了。在柳絮揚花的5月的一個周末,千千萬萬中國人在田野、工廠、學校以及家庭裏靜靜地生活。然而,正是這個日子,代表了12億中國人的駐外機構――我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遭到了野蠻的轟炸!
當時,消息隻說,中國大使館裏傷亡了3名記者。不知為什麼,第一個念頭除了震驚之外,接著閃現的就是“許杏虎”這個名字。因為,關於南斯拉夫的戰火的了解,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來源就是辦公室裏訂閱的《光明日報》。
每天一篇來自貝爾格萊德的報道,或長或短,作者許杏虎。但是我還不能把這個名字與死亡聯係起來,因為大家說,他們都住在飯店裏,並不住大使館。所以我還想,可能明天的《光明日報》就會出現另一篇報道――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無辜遭北約飛機轟炸,作者許杏虎。然而就在當天晚上中央電視台2套的新聞裏,我終於得知,死者竟是許杏虎以及在他的報道裏提了幾次的一個女記者朱穎,而朱穎竟是他年輕的妻子!
噩耗傳來,我刹那淚濕了雙眼。我不相信那個瘦瘦高高的記者,那個每天將瓦爾特的消息送到我麵前的人,那個將香煙送給了南斯拉夫朋友的南斯拉夫人的朋友,那個將“我爺爺建了這座橋,我用鐵鏈把自己與橋鎖起來,來捍衛這座橋”的工人寫進報道裏的中國記者,竟在離祖國萬裏的他鄉異國永遠離開了我們這些在後方哄孩子的同齡人和不同齡人!杏虎,你真的走了?和你新婚不久的妻子?
杏虎,我不知道,當炮彈落在我們使館的樓頂時,你是否還正站在天台上觀察炮彈落下的方位,以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裏。我也不知道,你前一個夜晚可曾合過你疲倦的雙眼。我至今也不知道,你是否得到了被南擊落的北約入侵飛機的碎片。在被炮彈擊中的刹那,你手裏是否還拿著紙跟筆?
杏虎,你白發的父母呢?當關於你的消息得到確實,我看到我好幾位臨近退休的領導、同事的淚水。他們或許跟你的父母,朱穎的父母年齡很接近吧。或者,就與我的父親一般大?他今年74歲,是從朝鮮戰場上轉業回來的老解放軍戰士。他現在已經向我四個月的女兒敘述他當年打美國鬼子的英勇事跡。但是我知道,經過了長達40多年的時間的過濾,許多事情已經不像你的報道一樣確實了。女兒不懂事,她不能了解戰爭,不能了解無辜的含義,她隻瞪著黑黑的眼睛,攥著小小的拳頭。
聽說,明天《光明日報》將最後一次發出你的關於貝爾格萊德的消息。我準備細細地閱讀一遍。我要看看,裏麵是否有關於我們大使館被轟炸的細節,以及美國導彈的殘骸的照片。然後,與所有你其他的四十幾篇報道一樣,剪下來,貼成一個簡單的冊子,給我的學生逐篇念上一遍。
杏虎,今天走好。杏虎,明天見。
來自家鄉的懷念
江蘇《丹陽日報》記者/夏立俊5月7日午夜,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悍然使用5枚導彈,襲擊了我國駐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大使館,造成三名記者死亡,其中兩人為《光明日報》常駐南聯盟記者許杏虎、朱穎夫婦。許杏虎係江蘇省丹陽市河陽鎮人。
5月9日清晨,帶著沉痛的心情,記者趕到了許杏虎的老家――河陽鎮後北洛村第八村民小組的三間黃磚小平房。聽到許杏虎遇難的消息,鄉親們一早就從四麵八方趕到了後北洛村,許杏虎家的屋前屋後被一片悲痛之聲包圍了。靈堂是臨時設立的,上麵擺放的遺像還是許杏虎與朱穎在1998年結婚時的禮服照,照片中,戴著一副眼鏡的許杏虎和他嬌美的妻子臉上還都洋溢著幸福無比的笑容。
4月30日,他倆還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可現在這對幸福的新人已被北約野蠻無情的導彈奪去了寶貴的生命;在一旁已哭得聲音嘶啞的許父、許母被人攙扶著,他們一個66歲,一個69歲,悲痛中的兩位老人顫巍巍地顯得更老邁。看著這些,記者不禁哽咽了。
在這裏,記者見到了許杏虎讀小學、初中時候的老師範林寶,他說,在他教過的學生中,許杏虎給他的印象是最深的,因為這個孩子品學兼優,對同學樂於幫助,特別是懂得孝順父母,記得在他麵臨中考時的1983年,那時候正值農忙,許杏虎的學習也是非常緊張,但為了減輕父母在農忙中的負擔,他每天中午放學後都要從五裏多路外的學校趕回家中,幫助家裏挑完一擔麥才吃中飯上學,父母叫他不要挑或是少挑一點他都不肯,想不到現在這孩子……說到這裏,範老師眼睛濕潤了,他說他為能有這樣一位好學生而驕傲。看著許杏虎長大的鄰居蔣九斤則深情地對記者說:“杏虎是個好孩子,村上人沒有不這樣說的。小時候天下雨時他會幫助別人家搶收稻穀,在北京上大學時他幾次特地趕回家過農忙,在烈日下赤膊打麥子,曬得背都脫了層皮……”與許杏虎一起長大的範中新也趕來哀悼好友的去世,他掩飾不住內心的悲痛,用一副深色墨鏡遮住了哭紅的眼睛。“我們要向北約討個公道!”他憤慨地表示。許杏虎是江蘇省丹陽中學86屆畢業生,毛紀庚老師是許杏虎高三時的班主任。在現場記者聽到他沉痛地說:“聽到這個噩耗,我失聲痛哭!我強烈譴責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的慘無人道,我哀悼許杏虎同誌為國捐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