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嬴稷繼位,羋氏尊太後(2 / 3)

老世族的臉色大變,他們看著這個看上去親切溫和的女人,不知為何,心底驀然生起一股寒意,仿佛她盈盈的笑意之中,藏著一把鋒利的刀,暗暗地抵在他們的心口。但是與此同時,也有一股怒火在他們的身體裏麵逐漸升起,並迅速形成燎原之勢,爆發了出來。畢竟他們是公室世族,是嬴氏的長輩,按理說王上突歿,選何人為新王這種大事,應有他們參與,但如今他們不但不知,還被一份假詔欺瞞,更讓他們無法容忍的是,嬴稷年幼,繼位之後,大權必然落入羋氏及其一幫外戚之手,如果任由其發展,那麼以後的秦國還是嬴氏的秦國嗎?

想到這一節,老世族們憤然表示,立誰為王,當由惠文後及世族決定,絕不容許羋氏一族插手。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按理說該是羋氏急了,如果到時候他們在大典上麵一鬧,典禮不成不說,嬴稷的繼位一事也得推倒了重來。但是她依然顯得很鎮定,讓侍人上了茶水,並笑著說讓他們少安毋躁,坐下來好好商量。

老世族們以為占了理兒,認為是羋氏害怕了,越發吵鬧起來。卻不想過不多時,羋戎進來了。

原來羋氏在與那些老世族周旋的時候,暗中遣人去找了羋戎。羋戎近幾日一直負責宮中的安全,一接到姐姐的緊急召見,就立馬趕了過來。看到這裏麵的場景時,馬上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他看了羋氏一眼,然後笑嘻嘻地朝老世族們道:“諸位前輩,如此在王妃麵前吵吵鬧鬧,也吵不出個所以然來,可否聽在下一言,我們借一步說話,可好?”

老世族們一來不知道羋戎的脾性,二來見他言語誠懇,以為借一步說話當真要與他們商量大事,當即便答應了下來,與羋戎一同走了出去。

羋戎把他們請進一間廂房裏麵,而後把門關了。

這一間廂房坐落在王宮的東北偏角上,位置偏不說,而且還極少有人來。老世族們心裏打定了主意是來商量大事的,可進了廂房之後,才發覺到不對勁。因為商量要事不該到這種廂房裏麵來,而且沒必要走那麼遠的路,走到如此偏僻之處,如此做法倒更像是來商討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一般。

有人感覺到事情不妙,問羋戎道:“你引我等來此做什麼?”

羋戎臉色一變,殺氣大盛,目光環視了他們一番後,寒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等將府上的老兵盡數調到鹹陽,以供嬴壯驅使,實話與你等說了吧,那三千人馬已如數殲滅,永遠在鹹陽城消失了。”

老世族們聞言,著實嚇了一跳。羋戎嘿嘿怪笑道:“尊你等一聲公叔公伯,是因為你等是前輩,可你等別忘了,前輩並不代表有權力對宮裏之事頤指氣使,不代表就可以倚老賣老,對王妃以及未來的王上指手畫腳。今天你們走進了這裏,好比是踏入了閻王殿,休想再出去了。”

話聲甫落,便見從後麵跳出一群持刀劍的甲士,不由分說,衝上來便是一陣砍殺,隻一會兒工夫,這些秦國公室的世族,便全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羋戎沉聲道:“天黑之後,把他們都抬出去,秘密埋了。”

這一個晚上對惠文後來說是漫長的,她與羋氏已公然決裂,她們都被推上了風口浪尖,這一場新王之爭即便是她的內心有些排斥,卻也由不得她了,因為在這節骨眼上,沒有成與敗,隻有生與死。所以她同意了嬴壯的意見,明日與嬴稷同時登基,生與死,成與敗就在明日一舉了。

就目前臣工的動向來看,雖說有大部人支持嬴稷,但畢竟還是有一些人是支持嬴壯的,隻要還有人支持,那麼就還有勝算。此外,楚國由於丹陽、藍田之戰的失敗,楚懷王一直都沒有放棄報複的念頭,他在今年奪下了越國之地後,重拾信心,欲趁秦國內亂,奪回漢中之地,不日前舉兵壓向秦境武關;齊國的孟嚐君田文得悉楚國的舉動後,也聯合了韓、魏兩國,以應和楚國之舉,聲稱要擁立嬴壯為王,若不然將攻打秦國東部。惠文後知道這些國家表麵上雖以擁立嬴壯為名,實際上是想趁機侵略秦國。可是作為一個女人,對此她也無可奈何,唯有祈禱上蒼,讓嬴壯借勢登上王位,盡早解決內憂外患之困局。

而對於眼下之處境,羋氏卻與惠文後有截然不同的看法,當魏冉、嬴疾、甘茂等深夜入宮,說了齊、楚、韓、魏四國蠢蠢欲動,以及義渠已入秦境作亂等局勢之後,羋氏低頭微一思索,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卻已掛滿了笑容,“四國蠢蠢欲動,非是要擁立嬴壯為王,不過是假此名義,亂我大秦而已,其實四國之雄兵,隻需擊其一環,便會在瞬間崩潰。”

嬴疾沒想到羋氏會如此鎮定,且說出此般氣吞山河的話來,當真是又驚又喜,問道:“想來王妃已有成竹在胸了。”

羋氏謙恭地笑了笑,“兩個字,聯楚而已。”

魏冉卻依然沒想明白此中的玄機,“聯楚可令聯軍崩潰嗎?”

甘茂凝神思索了會兒,笑道:“此番四國聯合,齊國因距秦境太遠,實際上隻是虛張聲勢而已,主要的參與國是楚、韓、魏三國,而在此三國之中,唯以楚實力最強,但要楚國一倒向秦國,韓、魏不戰自潰。”

魏冉笑道:“原來如此!”

“不僅如此。”羋氏瞟了魏冉一眼,笑盈盈地道:“四國之中齊國雖隻是虛張聲勢,但此事是由田文發起的,所以齊國乃合縱之縱長,楚國若是親秦,必招來齊國之怒,進而發兵討楚,故而聯楚便是弱楚。”

嬴疾沉著眉點了點頭,看到羋氏運籌帷幄,他更深信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當下粲然一笑,“此一石二鳥之計,若得成功,秦國之幸也!”

“明日大典全拜托諸位了。”羋氏笑容一斂,“想來明日必不會平靜,擁護嬴壯的那班臣工必然會在大典之上插足搗亂,你等有何想法?”

魏冉濃眉一揚,大聲道:“今晚便派了兵馬,把那些亂臣盡數殺了便是!”

“休得胡說!”羋氏嗔道:“反對的人一概都要殺了,豈不叫支持我們的臣工寒心?”

嬴疾看著羋氏,似問非問地道:“若是不動刀兵,怕是也難服眾?”

羋氏要的就是這句話,她一個女人要是率先提出殺人,未免有些太過強勢,嬴疾一開口,羋氏便笑了,“殺一儆百,把他們的嘴都封上了便是。”話落時,朝魏冉看了一眼,淡淡地道:“這事你去辦吧,誰領的頭便向誰下手,而且要把動靜做的大些,好叫其他人知曉。”

魏冉說我理會得,便大步走了出去。

不多時,鹹陽城的大街上便出現了一隊人馬,持矛帶戈,殺氣騰騰,馬蹄之聲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響起,踏破了夜色的寧靜。

如此殺氣騰騰的軍隊,在鹹陽城內鮮有出現,因此這一出現在街頭,便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魏冉一馬當先,走在前頭,他看著街道兩旁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百姓們,心下暗喜,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行及一座大院門外時,人馬停了下來,魏冉下馬時,門內已有人警覺,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半百老者,他乍見到門外這等陣勢,料知大事不妙,臉色頓時就白了,顫抖著聲音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魏冉冷笑道:“你家大人何在?”

老者情知這場麵自己無法應付,忙道:“在下這便去通報大人。”

“在就好,通報就免了!”魏冉話音甫落,一把推開那老者,一腳踹開半開半閉的大門,喝一聲“進去!”

及至大院時,便見一人從廂房內出來,魏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沉聲道:“上大夫百裏陌,你可知罪?”

那百裏陌是侍奉惠文王、武王的兩朝老臣,一見這架勢,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冷笑道:“這是要拿我開刀嗎?”

“正是!”魏冉話剛落,佩劍已然在手,火光下但見精光一閃,隨著百裏陌家人的驚呼之聲,一道血光噴濺出來,再看時,百裏陌已然倒地身亡。

魏冉瞟了眼帶血的劍,鐵青著臉喝了聲:“殺!”後麵的士兵蜂擁而上,大院之內驚叫之聲,慘嚎之聲不絕於耳,沒一會兒工夫,百裏府已變作了血腥屠場。魏冉將手一揮,士兵便把火把擲入廂房裏麵,須臾,火光衝天,偌大的一座院子成了一片火海!

次日一早,新王繼位大典正式開始。秦國各臣工以及各國使節紛紛入宮,陸陸續續地走向王宮大殿。

在去往正殿的路上,有一條長達上百丈的正道,在這條正道的前麵,有一道門,所有上朝的大臣都須從這道門經過。然而當各國使節及大小臣工要入門時,卻被守衛攔了下來,說是大典尚未開始,請所有人在此等候。

眾人一聽,都覺得不可思議,按平時正常邏輯來看,不管是上朝還是重要的典禮,都是王上未到,眾臣先在殿內等候,現在不叫去殿內等了,叫在外麵等,卻是何道理?一時間議論紛紛,卻是誰也猜不透其中玄機。隻有少數一部分人鐵青著一張臉,沉默不語,似乎已然料到了有什麼事要發生。

在眾人正議論之時,大殿前的正道兩側突地湧出兩隊人馬,足足五百人。是時雖值寒冬臘月,可這些人卻個個都勁裝疾服,手裏均拿著把刀,領頭的是魏冉、羋戎和向壽三人,他們都寒著一張臉,滿臉的殺氣。魏冉打了個手勢,那五百人微貓著身子,疾速地往大殿小跑過去。

及至殿前大門時,魏冉朝羋戎、向壽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同時伸出手推門進去。在大殿厚重的木門往裏推時,魏冉一個箭步,率先進入了裏麵。

大殿裏麵是一百名舉劍的死士,他們站在兩側,目不轉睛地看著一擁而入的魏冉等人。在正上首的王位上坐著嬴壯,他此時頭戴冕冠,身著一襲墨黑王服,正襟危坐於王位之上。

按照嬴壯的設想,他在此搶占了王位,安排了死士,要給嬴稷出其不意,打他個措手不及,先聲奪人,當著眾臣工的麵搶下王位,定了大局。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進入殿來的並非是朝中百官,而是魏冉所帶的殺手!

嬴壯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暗咬著鋼牙,臉頰兩邊的肌肉不住地挪動著。他凝視著魏冉,眼裏似要噴出火來,驀地拍案而起,“魏冉小兒,壞我好事!”

魏冉卻沒理會於他,隻把手一揮,那五百勁裝疾服的漢子便關了殿門,一聲不吭地殺了上去。

急促的短兵相接之聲,劈劈啪啪地響起,那一百死士在五百人的圍殺之下,沒有維持多久,就被全部殺害。這時,羋戎把手一抬,喝聲:“到閻王殿做你的王上夢去吧!”手中匕首呼嘯著擲將出去,不偏不倚落在嬴壯的胸口,沒胸而入。嬴壯手捂著胸口,手指著魏冉等人,卻沒說出一句話來,倒地身亡。

這一番交戰速度極快,等候在外麵正道的臣工及使節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聲息,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刀致命,連慘叫之聲都未及發出,便斷送了性命。

魏冉看了眼滿地的屍體,吩咐眾人從後殿抬出去,又命人進來把大殿裏的地毯換上新的,待布置完畢之後,大殿依然堂皇而威嚴,似乎剛才的殺戮未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