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王見三路聯軍一路高歌猛進,勢不可擋,而秦國卻支支吾吾的遲遲不出兵,以為是誠意不夠,要派太子熊橫去秦國為人質,促使秦國發兵。
屈原一聽,臉上頓時漲成醬紫色,那神情恨不得衝上去扇楚懷王兩記耳光。在黃棘之盟前,他曾力勸楚懷王切莫去簽那盟書,表麵上來看,那是盟書,可對齊國而言,那是斷交之書,一旦秦國翻臉,楚國就徹底被孤立了,到時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楚國。可楚懷王卻是不聽,執意去了黃棘。如今又見他要把太子熊橫送去秦國當人質,屈原再也無法平靜,他伸手指著楚懷王的鼻子吼道:“好你個昏君,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塗作為,非要把楚國敗於你手嗎?黃棘盟約已使三國攻楚,如若現在把太子送去秦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楚國便連儲君也沒了!你可拉下臉去求秦,為何不去求齊,再與齊一道伐秦呢?”
這一番話說得極重,不但把楚懷王罵了個狗血淋頭,言下之意還說,你要是在這場戰亂中不幸死了,若連個繼位送終的人都沒有,楚國還有救嗎?話是實話,可如此罵法,便是普通人也無法消受得了,更何況是一國之君?在楚懷王的耳裏聽來,你罵我便也罷了,咒我死也還罷了,你還咒楚國亡,咒我死後無人送終繼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啪的一拍幾案,怒氣衝衝地道:“我念你多年為楚奔波,勞苦功高,且不拿你項上人頭,但本王也不想再見到你了!”當即就把屈原逐出了郢都。
公元前304年歲末,熊橫被遣入秦為質。
熊橫作為嬴稷的泰山大人,入了秦之後,倒是不曾受到屈辱,嬴稷還恭恭敬敬地招待了他。葉陽能在秦國見到父親,也是十分高興,並勸慰父親,秦國定會救楚於危難,父親不必過於擔心,隻管在秦國住下便是。
熊橫一到秦國,羋氏便出手了,遣魏冉、白起兩員大將,一路伐魏,一路攻韓。這時候韓、魏兩國的主力全部在楚國,猛不丁被秦國在背後捅了一刀,絲毫無還手之力,於是秦軍便如狼入了羊群,一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地連奪了魏國的蒲阪(今山西永濟市西麵一帶)、陽春(今山西永濟市西南一帶)、封陵(今山西風陵渡),又攻陷了韓國武遂(今山西垣曲)等地。
秦國的這一招大出了齊、韓、魏三國的意料之外,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秦國會以這種方式替楚國解圍,被迫無奈之下,隻得撤軍各自去救國了。
可偏偏他們所遇的是魏冉、白起兩個殺星,此二人都是一上戰場便不要性命之徒,深入韓、魏境內後,一時竟打得性起,借著士氣正足,沒完沒了地打。相反韓、魏方麵一見秦軍便聞風喪膽,有些城池甚至不戰自潰。此時韓、魏的盟國齊國雖有相救之心,但秦國在韓、魏的戰場拉得太大,即便是想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在這樣的情況下,魏、韓連忙派使者去秦國求和。
是時,嬴疾為相,韓、魏兩國的使者到了秦國後,嬴疾便接待了他們。
所謂弱國無邦交,韓、魏兩國的使者顯然是求人去的,所以一進了門便是謙恭有加。好在嬴疾並沒有為難他們,客客氣氣地加以招待。但兩國使者都對嬴疾有所了解,此人喜怒不露於形,雖表麵上甚是客氣,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卻是不知。是故酒過三巡,魏國使者首先發話,引入了正題,“我等此來,實望秦國撤軍,入秦之前,我王再三交代,但要秦國撤軍,願與秦修好。”
嬴疾飲了口酒,慢慢地把酒樽放於桌上,淡淡地道:“秦國大軍,千裏迢迢地深入韓、魏境內,若是單憑兩位在此張口一說,便讓秦國撤軍,豈非兒戲?”
韓使拱手道:“不瞞秦相,秦國要想滅了韓魏兩國,實非易事,即便是滅了,也是元氣大傷,到時齊、楚要是乘虛而入,秦國也得不了好處去。”
“哦?”嬴疾沒想到韓使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顯得很是訝異,“如此說來,兩位如此不辭辛勞趕來秦國,是為了救我秦國了?”
韓使說道:“秦相號稱秦國智囊,相信此中利害當能洞悉。”
嬴疾站了起來,朝兩人深深一躬,一副十分感激的樣子。行完禮後,把眉頭一皺,說道:“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的性格兩位想必也清楚,要麼不動刀兵,動了便要打到底,不打到對方魂飛魄散,不把對方打痛了,打怕了絕不罷手。這是我的為人風格,也是秦國的風格,所以韓魏兩國秦國滅定了,魏冉和白起要是不把韓魏給我滅了,提頭來見!”
韓使和魏使一聽這話,頓時就被嚇蒙了,一時間麵無人色。虧的是魏使腦子轉得快,忙站起來道:“秦相且莫動怒,韓使的意思是,秦、韓、魏三國相戰,不若相和。”
嬴疾依然是不動聲色,隻淡淡地問道:“敢問怎麼和?”
魏使暗地裏咬了咬道:“割地。”
“秦國不缺地,我們出兵,也非是要你們的地。”
魏使訝然道:“秦相不妨明說,隻要做得到的,下臣必知會我王,滿足秦國要求。”
“秦國隻要你等的誠意。”嬴疾又坐了下來,看著兩人道:“但要韓魏兩國誠心與秦結盟,事後唯秦馬首是瞻,我們不但不要地,還會把奪來的地還予你們。”
韓、魏兩使一聽,半信半疑地看著嬴疾,心想還會有如此好事?嬴疾卻是淡淡一笑,“兩位不必狐疑,此事隻需你等兩國君主親自來秦一趟,與我王簽了盟書,我王自然會將魏國的蒲阪還於魏,將韓國的武遂還於韓,如何?”
這樣的一個結果,對兩國使者而言實在是意外之喜,當下拜別了嬴疾,回國稟報去了。
羋氏聽完嬴疾說完會談細節後,也覺得十分滿意,笑道:“待盟書一簽,便可叫魏冉、白起收兵了。”
嬴稷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並且揣測著羋氏此舉的意圖。連日來,在朝政之事上他幾乎全憑羋氏安排,事實證明,羋氏的每一次決定結果,都能讓他感到意外,感到驚喜。這一次伐韓魏而救楚,巧妙地化解了齊、楚、韓、魏四國的合縱,且深入韓魏國內,奪了他們的土地,打得他們跪地求饒,這一步步走下來,每一著都是絕妙之棋。那麼下一步呢?嬴稷眉頭一沉,從表麵上看來,秦國瓦解了四國合縱,且得了便宜,楚國也在齊、韓、魏三國的打壓下,心驚膽戰,短時間內不會對秦起什麼異心了。難道這就是母親當初所設定的弱楚之目標?
嬴稷悄悄地看了母親一眼,恰好羋氏的目光也朝他看將過來,見嬴稷神色有異,便問道:“稷兒,你在想什麼?”
嬴稷臉色一紅,訕笑道:“孩兒適才在揣測母親的心思。”
嬴疾笑道:“稷兒長大了,開始會揣摩他人心思了!且說來讓我也聽聽。”
嬴稷微作沉吟,說道:“母親從聯楚開始布局,到如今的伐韓魏救楚,瓦解四國合縱之勢,也使得楚、韓、魏三國對秦又敬又畏,可謂收到了奇效。此外,楚國已與我有盟約,韓、魏也即將與我結盟,三國事秦,顯示出了我大秦之雄風。那麼下一步的目標是否是趙國?”
羋氏不置是否,問道:“為何是趙國?”
嬴稷整理了下思緒,娓娓說道:“趙國本弱,連中山小國都敢於去侵擾,然武靈王趙雍繼位後矢誌強國,推行胡服騎射,著匈奴之服,習匈奴騎射之術,幾年之間,軍事力量大增,滅中山小國,敗林胡、樓煩二族,辟雲中、雁門、代三郡,使胡服騎射大行天下,列國聞之色變,若長此下去,早晚威脅我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