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梁山泊義士尊晁蓋 鄆城縣月夜走劉唐(2 / 3)

逼安駕著小快船正走之間,隻見蘆花蕩邊一支船上立著劉唐,一撓鉤搭住逼安的船,托地跳過來,隻一把攔腰提住,喝道:"不要掙紮!"

一時軍人能識水的,水裏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裏都活捉了。

逼安被劉唐扯到岸邊,上了岸,遠遠地,晁蓋,公孫勝,山邊騎著馬,挺著刀,引五六十人,三二十匹馬,齊來接應。

一行人生擒活捉得一二百人;奪的船支盡數都收在南水寨裏安頓了;大小頭領一齊都到山寨。

晁蓋下了馬,來到聚義廳上坐定。

眾頭領各去了戎裝軍器。

團團坐下,捉那黃安綁在將軍柱上,取過金銀緞疋,賞了小嘍羅。

點檢共奪得六百餘匹好馬,這是林衝的功勞,東港是杜遷,宋萬的功勞;西港是阮氏三雄的功勞,捉得黃安是劉唐的功勞。

眾頭領大喜,殺牛宰馬,山寨裏宴會。

自醞的好酒,水泊裏出的新鮮蓮,藕並鮮魚,山南樹上自有時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棗,柿,栗,之類,自養的雞,豬,鵝,鴨,等品物,不必細說。眾頭領隻顧慶賀。

新到山寨,得獲全勝,非同小可!正飲酒間,隻見小嘍羅報道:"山下朱頭領使人到寨。"

晁蓋喚來,問有甚事。

小嘍羅道:"朱頭領探聽得一起客商,有數十人結聯一處,今晚必從旱路經過,特來報知。"

晁蓋道:"正沒金帛使用。誰領人去走一遭?"

三阮道:"我弟兄們去!"

晁蓋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來。"

三阮便下廳去換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樸刀,叉,留客住,點起一百餘人,上廳來別了頭領,便下山就金沙灘把船載過朱貴酒店裏去了。

晁蓋恐三阮擔負不下,又使劉唐點起一百餘人,教領了下山去接應;又吩咐道:"隻可善取金帛財物,切不可傷害客商性命。"

劉唐去了。

晁蓋到三更不見回報,又使杜遷,宋萬引五十餘人下山接應。

晁蓋與吳用,公孫勝,林衝飲酒至天明,隻見小嘍羅報道:"虧得朱頭領!得了二十餘輛車子金銀財帛並四五十匹驢騾頭口!"

晁蓋又問道:"不曾殺人麼?"

小嘍羅答道:"那許多客人見我們來得頭勢猛了,都撇下車子,頭口,行李,逃命去了;並不曾傷害他一個。"晁蓋見說大喜:"我等自今以後,不可傷害於人。"

取一錠白銀,賞了小嘍羅;便叫將了酒果下山來,直接到金沙灘上,見眾頭領盡把車輛扛上岸來,再叫撐船去載頭口馬匹。

眾頭領大喜。

把盞已畢,教人去請朱貴上山來筵宴。

晁蓋等眾頭領都上山寨聚義廳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嘍羅扛抬過許多財物,在廳上一包包打開,將彩帛衣服堆在一邊,行貨等物堆在一邊,金銀寶貝堆在正麵;便叫掌庫的小頭目,每一樣取一半收貯在庫,聽候支用;這一半分做兩分,廳上十一位頭領均分一分,山上山下眾人均分一分;把這新拿到的軍健臉上刺了字號,選壯健的分撥去各寨喂馬砍柴,軟弱的各處看車切草;黃安鎖在後寨監房內。

晁蓋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當初隻指望逃災避難,投托王倫帳下為一小頭目;多感林教頭賢弟推讓我為尊,不想連得了兩場喜事∶第一贏得官軍,收得許多人馬船支,捉了黃安,二乃又得了若幹財物金銀。此不是皆托眾兄弟才能?"

眾頭領道:"皆托得大哥哥的,以此得采。"

晁蓋再與吳用道:"俺們弟兄七人的性命皆出於宋押司,朱都頭兩個。古人道∶"知恩不報,非為人也。"今日富貴安樂從何而來?早晚將些金銀,可使人親到鄆城縣走一遭。此是第一件要緊的事務。再有白勝陷在濟州大牢裏,我們必須要去救他出來。"

吳用道:"兄長不必憂心,小生自有擺劃;宋押司是個仁義之人,緊地不望我們酬謝。雖然如此,禮不可缺,早晚待山寨粗安,必用一個兄弟自去。白勝的事,可教驀生人去那裏使錢,買上囑下,鬆寬他,便可脫身。我等且商量屯糧造船,製辦軍器,安排寨柵城垣,添造房屋,整頓衣袍鎧甲,打造槍刀弓箭;防備迎敵官軍。"

晁蓋道:"既然如此,全仗軍師妙策指教。"

吳用當下調撥眾頭領,分派去辦,不在話下。

且不說梁山泊自從晁蓋上山,好生興旺。

卻說濟州府太守見黃安手下逃回的軍人備說梁山泊殺死官軍,生擒黃安一事;又說梁山泊好漢十分英雄了得,無人近傍得他,難以收捕;抑且水路難認,港汊多雜,以此不能取勝。

府尹聽了,隻叫得苦,向太師府幹辦說道:"何濤先折了許多人馬,獨自一個逃得性命回來,已被割了兩個耳朵,自回家將息,至今不痊;去的五百人,無一個回來,因此又差團練使黃安井本府捕盜官,帶領軍兵前去追捉,亦皆失陷;黃安已被活捉上山,殺死官軍不知其數,又不能取勝,怎生是好!"

太守肚裏正懷著鬼胎,沒個道理處。

隻見承局來報說:"東門接官亭上有新官到來,飛報到此。"

太守慌忙上馬,來到東門外官亭上;望見塵土起處,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馬。

府尹接上亭子,相見已了,那新官取出中書省更替文書來交與府尹。

太守看罷,隨即和新官到州衙裏交割牌印,一應府庫錢糧等項。

當下安排筵席管待新官,舊太守備說梁山泊賊盜浩大,殺死官軍一節。

說罷,新官麵如土色,心中思忖道:"蔡太師將這件勾當抬舉我,卻是此等地麵,這般府分!……又沒強兵猛將,如何收捕得這夥強人?……倘或這廝們來城裏借糧時,卻怎生奈何?……"舊官太守次日收拾了衣裝行李,自回東京聽罪,不在話下。

且說新府尹到任之後,請將一員新調來鎮守濟州的官軍來,當下商議招軍買馬,集草屯糧,招募悍勇民夫,智謀賢士,準備收捕梁山泊好漢。

一麵申呈中書省,轉行牌仰附近州郡,並力剿捕;一麵自行下文書所屬州縣,知會收剿,及仰屬縣著令守禦本境;這個都不在話下。

且說本州孔目差人齎一紙公文行下所屬鄆城縣,教守禦本境,防備梁山泊賊人。

鄆城縣知縣看了公文,教宋江疊成文案,行下各鄉村,一體守備。

宋江見了公文,心內尋思道:"晁蓋等眾人不想做下這般大事!劫了生辰綱,殺了做公的,傷了何濤觀察;又損害許多官軍人馬,又把黃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滅九族的勾當!雖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卻饒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

自家一個心中納悶,吩咐貼書後司張文遠將此文書立成文案,行下各鄉各保,自理會文卷。

宋江卻信步走出縣來,走不過二三十步,隻聽得背後有人叫聲"押司。"

宋江轉回頭來看時,卻是做媒的王婆,引著一個婆子,卻與他說道:"你有緣,做好事的押司來也!"

宋江轉身來問道:"有什麼說話?"

王婆攔住,指著閻婆,對宋江說道:"押司不知。這一家兒從東京來,不是這裏人家,嫡親三口兒。夫主閻公,有個女兒婆惜。他那閻公平昔是個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兒婆惜也會唱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歲,頗有些顏色。三口兒因來山東投奔一個官人不著,流落在這鄆城縣。不想這裏的人不喜風流宴樂,因此不能過活,在這縣後一個僻靜巷內權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時疫死了,這閻婆無錢津送,沒做道理處,央及老身做媒。我道:"這般時節,那裏有這等恰懊?"

又沒借換處。

正在這裏走頭沒路的,隻見押司打從這裏過,以此老身與這閻婆趕來。

望押司可憐見他則個,作成一具棺材!"

宋江道:"原來恁地。你兩個跟我來,去巷口酒店裏借筆硯寫個帖子與你去縣東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問道:"你有結果使用麼?"

閻婆答道:"實不瞞押司說,棺材尚無,那討使用。"

宋江道:"我再與你銀子十兩做使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