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活閻羅倒船偷禦酒 黑旋風扯詔罵欽差(1 / 3)

話說陳宗善領了詔書,回到府中,收拾起身,多有人來作賀:「太尉此行,一為國家幹事,二為百姓分憂,軍民除患。梁山泊以忠義為主,隻待朝廷招安,太尉可著些甜言美語,加意撫恤。」正話間,隻見太師府幹人來請說道:「太師相邀太尉說話。」陳宗善上轎,直到新宋門大街太師府前下轎,幹人直引進節堂內書院中,見了太師,側邊坐下。茶湯已罷,蔡太師問道:「聽得天子差你去梁山泊招安,特請你來說知:到那裏不要失了朝廷綱紀,亂了國家法度。你曾聞《論語》有雲:『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使矣。』」陳太尉道:「宗善盡知,承太師指教。」蔡京又道:「我叫這個幹人跟你去。他多省得法度,怕你見不到處,就與你提撥。」陳太尉道:「深謝恩相厚意。」辭了太師,引著幹人,離了相府,上轎回家。

方才歇定,門吏來報,高殿帥下馬。陳太尉慌忙出來迎接,請到廳上坐定,敘問寒溫已畢,高太尉道:「今日朝廷商量招安宋江一事,若是高俅在內,必然阻住。此賊累辱朝廷,罪惡滔天,今更赦宥罪犯,引入京城,必成後患。欲待回奏,玉音已出,且看大意如何。若還此賊仍昧良心,怠慢聖旨,太尉早早回京,不才奏過天子,整點大軍,親身到彼,剪草除根,是吾之願。太尉此去,下官手下有個虞候,能言快語,問一答十,好與太尉提撥事情。」陳太尉謝道:「感蒙殿帥憂心。」高俅起身,陳太尉送至府前,上馬去了。

次日,蔡太師府張幹辦,高殿帥府李虞候,二人都到了。陳太尉拴束馬匹,整點人數,將十瓶禦酒,裝在龍鳳擔內挑了,前插黃旗。陳太尉上馬,親隨五六人,張幹辦,李虞候都乘馬匹,丹詔背在前麵,引一行人出新宋門。--以下官員,亦有送路的,都回去了。--迤邐來到濟州。太守張叔夜接著,請到府中設筵相待,動問招安一節,陳太尉都說了備細。

張叔夜道:「論某愚意,招安一事最好;隻是一件,太尉到那裏,須是陪些和氣,用甜言美語,撫恤他眾人,好共歹,隻要成全大事。他數內有幾個性如烈火的漢子,倘或一言半語衝撞了他,便壞了大事。」張幹辦,李虞候道:「放著我兩個跟著太尉,定不致差遲。太守,你隻管教小心和氣,須壞了朝廷綱紀,小輩人常壓著,不得一半;若放他頭起,便做模樣。」張叔夜道:「這兩個是甚麽人?」陳太尉道:「這一個人是蔡太師府內幹辦,這一個是高太尉府裏虞候。」張叔夜道:「隻好教這兩位幹辦不去吧!」陳太尉道:「他是蔡府高府心腹人,不帶他去,必然疑心。」張叔夜道:「下官這話,隻是要好,恐怕勞而無功。」張幹辦道:「放著我兩個,萬丈水無涓滴漏。」張叔夜再不敢言語。一麵安排宴管待,送至館驛內安歇。次日,濟州先使人去梁山泊報知。

卻說宋江每日在忠義堂上聚眾相會,商議軍情,早有細作人報知此事,未見真實,心中甚喜。當日小嘍羅領著濟州報信的直到忠義堂上,說道:「朝廷今差一個太尉陳宗善,到十瓶禦酒,赦罪招安丹詔一道,已到濟州城內,這裏準備迎接。」宋江大喜,遂取酒食,並彩緞二疋,花銀十兩,打發報信人先回。

宋江與眾人道:「我們受了招安,得為國家臣子,不枉吃了許多時磨難!今日方成正果!」吳用笑道:「論吳某的意,這番必然招安不成;縱使招安,也看得俺們如草芥。等這廝引將大軍來到,教他著些毒手,殺得他人亡馬倒,夢裏也怕,那時方受招安,才有些氣度。」宋江道:「你們若如此說時,須壞了『忠義』二字。」林衝道:「朝廷中貴官來時,有多少裝麼,中間未必是好事。」關勝便道:「詔書上必然寫著些嚇的言語,來驚我們。」徐寧又道:「來的人必然是高太尉門下。」宋江道:「你們都休要疑心,且隻顧安排接詔。」先令宋清,曹正準備席,委柴進都管提調,務要十分齊整,鋪設下太尉次,列五色絹緞,堂上堂下,搭彩懸花。先使裴宣,蕭讓,呂方,郭盛預前下山,離二十裏伏道迎接。水軍頭領準備大船傍岸。吳用傳令:「你們盡依我行,不如此,行不得。」且說蕭讓引著三個隨行,帶引五六人,並無寸鐵,將著酒果,在二十裏外迎接。陳太尉當日在途中,張幹辦,李虞候不乘馬匹,在馬前步行,背後從人,何隻二三百,濟州的軍官約有十數騎,前麵擺列導引人馬。龍鳳擔內挑著禦酒,騎馬的背著詔匣。濟州牢子,前後也有五六十人,都要去梁山泊內,指望覓個小富貴。蕭讓,裴宣,呂方,郭盛在半路上接著,都俯伏道傍迎接。那張幹辦便問道:「你那宋江大似誰?皇帝詔'H到來,如何不親自來接?甚是欺君!你這夥本是該死的人,怎受得朝廷招安?請太尉回去。」蕭讓,裴宣,呂方,郭盛俯伏在地,請罪道:「自來朝廷不曾有詔到寨,未見真實。宋江與大小頭領都在金沙灘迎接,萬望太尉暫息雷霆之怒,隻要與國家成全好事,恕免則個。」李虞候便道:「不成全好事,也不愁你這夥賊飛上天去了。」有詩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