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宋公明大戰獨鹿山 盧俊義兵陷青石峪(1 / 3)

話說賀統軍,姓賀名重寶,是遼國中兀顏統軍部下副統軍之職。身長一丈,力敵萬人,善行妖法,使一口三尖兩刃刀。見今守住幽州,就行提督諸路軍馬。當時賀重寶奏狼主道:「奴婢這幽州地麵,有個去處,喚做青石峪,隻一條路入去,四麵盡是高山,並無活路。臣撥十數騎人馬,引這夥蠻子,直入裏麵,卻調軍馬外麵圍住。教這廝前無出路,後無退步,必然餓死。」兀顏統軍道:「怎生便得這廝們來?」賀統軍道:「他打了俺三個大郡,氣滿誌驕,必然想著幽州。俺這裏分兵去誘引他,他必然乘勢來趕,引入陷坑山內,走那裏去?」兀顏統軍道:「你的計策,怕不濟事,必還用俺大兵撲殺。且看你去如何?」當下賀統軍辭了國主,帶了盔甲刀馬,引了一行步從兵卒,回到幽州城內。將軍馬點起,分作三隊:一隊守住幽州,二隊望霸州,薊州進發。傳令已了,便驅遣兩隊軍馬出城。差兩個兄弟前去領兵:大兄弟賀拆去打霸州,小兄弟賀雲去打薊州,都不要贏他,隻佯輸詐敗,引入幽州境界,自有計策。

卻說宋江等守住霸州,有人來報:「遼兵侵犯薊州,恐有失,望調軍兵救護。」宋江道:「既然來打,必須迎敵,就此機會,去取幽州。」宋江留下些少軍馬,守定霸州,其餘大隊軍兵,拔寨都起。引軍前去薊州,會合盧俊義軍馬,約日進兵。

且說番將賀拆引兵霸州來,宋江正調軍馬出來,卻好半路裏接著。不曾得三合,賀拆引軍敗走,宋江不去追趕。卻說賀雲去打薊州,正迎呼延灼,不戰自退。

宋江會合盧俊義一同上帳,商議攻取幽州之策。吳用,朱武便道:「幽州分兵兩路而來,此必是誘引之計,且未可行。」盧俊義道:「軍師錯矣!那廝連輸了數次,如何是誘敵之計?當取不敢,過後難取,不就這裏去取幽州,便待何時?」宋江道:「這廝勢窮力盡,有何良策可施?正好乘此機會。」遂不從吳用,朱武之言,引兵往幽州便進。將兩處軍馬,分作大小三路起行。隻見前軍報來說:「遼兵在前攔住。」宋江到軍前看時,山坡後轉出一彪旗來。宋江便教前軍擺開人馬,隻見那番軍番將,分作四路,向山坡前擺開。宋江,盧俊義與眾將看時,如黑雲湧出千百萬人馬相似,簇擁著一員番官,橫著三尖兩刃刀,立馬陣前。那番官怎生打扮,但見:

頭戴明霜镔鐵盔,身披耀日連環甲,足穿抹綠雲根靴,腰係龜背狻猊帶。襯著錦繡緋紅袍,執著鐵杆狼牙棒。

手持三尖兩刃八環刀,坐下四蹄雙翼千裏馬。

前麵行軍上,寫得分明:「大遼副統軍賀重寶。」躍馬橫刀,出於陣前。宋江看了道:「遼國統軍,必是上將,誰敢出馬?」說猶未了,「大刀」關勝,舞起青龍偃月刀,縱坐下赤兔馬,飛出陣來,也不打話,便與賀統軍相拚。到三十餘合,賀統軍氣力不如,撥過刀,望本陣便走。關勝驟馬追趕,賀統軍引了敗兵,奔轉山坡。宋江便調軍馬追趕。約有四五十裏,聽的四下裏戰鼓齊起。宋江急叫回軍時,山坡左邊,早撞過一彪番軍攔路。宋江急分兵迎敵時,右手下又早撞出一支遼兵。前麵賀統軍勒兵回來夾攻。宋江兵馬,四下救應不迭,被番兵撞做兩段。

卻說盧俊義引兵在後麵廝殺時,不見了前麵軍馬,急尋門路,要殺回來,隻見脅窩裏又撞出番軍來廝拚。遼兵喊殺連天,四下裏撞擊,左右被番軍圍住在垓心。盧俊義調撥眾將,左右衝突,前後卷殺,尋路出去,眾將揚威耀武,抖擻精神,正奔四下裏廝殺,忽見陰雲閉合,黑霧遮天,白畫如夜,不分東西南北。盧俊義心慌,急引一支軍馬,死命殺出昏黑中。聽得前麵鸞鈴聲響,縱馬引兵殺過去。至一山口,隻聽得裏麵人語馬嘶,領軍趕將入去,隻見狂風大作,走石飛沙,對麵不見。盧俊義殺到裏麵,約摸二更前後,方才風靜雲開,複見一天星鬥。眾人打一看時,四麵盡是高山,左右是懸崖峭壁,隻見高山峻嶺,無路可登。隨行人馬,隻見徐寧,索超,韓滔,彭,陳達,楊春,周通,李忠,鄒淵,鄒潤,楊林,白勝,大小十二個頭領,有五千軍馬。星光之下,待尋歸路,四下高山圍匝,不能得出。盧俊義道:「軍士廝殺了一日,神思困倦,且就這裏權歇一宵,暫停戰馬,明日卻尋歸路。」再說宋江正廝殺間,隻見黑雲四起,走石飛沙,軍士對麵,都不相見。隨軍內卻有公孫勝在馬上見了,知道此是妖法,急拔寶劍在手,就馬上作用,口中念念有詞,喝聲道:「疾!」把寶劍指點之處,隻見陰雲四散,狂風頓息,遼軍不戰自退。宋江驅兵殺透重圍,退到一座高山,迎著本部軍馬。且把糧車頭尾相銜,權做寨柵。計點大小頭領,於內不見了盧俊義等一十三人,並五千餘軍馬。至天明,宋江便遣呼延灼,林,秦明,關勝,各帶軍兵,四下裏去尋了一日,不知些消息回覆。宋江便取玄女課,焚香占卜已罷,說道:「大象不妨,隻是陷在幽陰之處,急切難得出來。」宋江放心不下,遂遣解珍,解寶扮作獵戶,繞山來尋,又差時遷,石勇,段景住,曹正,四下裏去打聽消息。

且說解珍,解寶披上虎皮袍,了鋼叉,隻望深山裏行。看看天色向晚,兩個行到山中,四邊隻一望,不見人煙,都是亂山疊嶂。解珍,解寶又行了幾個山頭。是夜月色朦朧,遠遠地望見山畔一點燈光。弟兄兩個道:「那裏有燈光之處,必是有人家。我兩個且尋去討些飯吃。」望著燈光處,拽開腳步奔將來。未得一裏多路,來到一個去處,傍著樹林坡,有作三數間草屋,屋下破壁裏,閃出燈光來。解珍,解寶推開扇門,燈光之下,見是個婆婆,年紀六旬之上。弟兄兩個,放下鋼叉,納頭便拜。那婆婆道:「我隻道是俺孩兒來家,不想卻是客人到此。客人休拜!你是那裏獵戶?怎生到此?」解珍道:「小人原是山東人氏,舊日是獵戶人家。因來此間做些買賣,不想正撞著軍馬熱鬧,連連廝殺,以此消折了本錢,無甚生理。弟兄兩個,隻得來山中尋討些野味養口。誰想不識路徑,迷蹤失跡,來到這裏,投宅上暫宿一宵。望老奶奶收留則個!」那婆婆道:「自古雲:『誰人頂著房子走哩?』我家兩個孩兒,也是獵戶,敢如今便回來也!客人少坐,我安排些晚飯,與你兩個吃。」解珍,解寶謝道:「多感老奶奶!」那婆婆入裏麵去了。弟兄兩個,卻坐在門前。不多時,隻見門外兩個人,扛著一個獐子入來,口裏叫道:「娘,你在那裏?」隻見那婆婆出來道:「孩兒,你們回了。且放下獐子,與這兩位客人廝見。」解珍,解寶慌忙下拜。那兩個答禮已罷,便問:「客人何處?因甚到此?」解珍,解寶便把卻才的話再說一遍。那兩個道:「俺祖居在此。俺是劉二,兄弟劉三。父是劉一,不幸死了,隻有母親。專靠打獵營生,在此三二十年了。此間路徑甚雜,俺們尚有不認的去處。你兩個是山東人氏,如何到此間討得衣飯吃?你休瞞我,你二位敢不是打獵戶麽?」解珍,解寶道:「既到這裏,如何藏得?實訴與兄長。」有詩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