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七歲。是萬花樓名揚京城的歌舞伎。
進宮那日正是七月初七,亦是民間所謂的乞巧節。我隨著大隊人馬進宮。
陌生的皇城,巍峨的宮殿,富貴的庭廊,馬車已經駛入未央門,入了未央門再行駛不到一刻,便會看到選看秀女的地點,長平宮的主殿魯陽殿。聽聞這魯陽殿曾經是靖國一位皇妃的寢宮,隻是後來不知為何那位皇妃歿了,才騰出來作為曆年秀女參選的地方。
我將頭伸出馬車外,初秋時節並不十分寒冷,遠遠瞧見與皇宮一牆之隔的宮門外,晃著七彩的流雲。流雲本沒有顏色,怕是我看錯了罷。
隻是後人在宮傳上這樣記錄到了:承淵元年,流氏踏著七彩浮雲進殿,那一日,日與月同時升到了天邊,無比的美豔與華麗。
或許時光停留在那一刻也算是好的,至少我可以永遠做流蘇,而不是日後的蘇妃,我依舊可以愛著想愛的男子,依舊能夠與他閑庭漫步,但傳言隻不過是傳言罷了,從來都不可相信,即便信了,到頭來,也隻能成為後宮中那些麻木爭寵的女子的慰藉。
總之,七彩流雲,是這一生榮耀的預兆,同樣也是,血的預兆。
馬車“吱呀”一聲停在了長平宮外,如許一挑簾子,便看到車外黑壓壓的停著上百的馬車,宮門外也已經聚集了許多的秀女,一仰頭,便看到無數的人頭攢動,無非是綠肥紅瘦,嫩臉修蛾,脂粉香撲鼻。眾人隻命了自己帶進宮的丫鬟往下搬細軟,又或是好奇地偷眼觀察近旁的秀女。每個人的神態,帶著迷茫,疏離,甚至是考量和戒備。
如許自是我從萬花樓帶進宮的侍女。眾多的侍女中,唯有如許心細如塵,許是在萬花樓看了太多的明爭暗鬥,心思較著尋常人也是縝密的。更何況,我此次千方百計進宮的目的,是萬萬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如是這樣的人,才能夠在宮中護我周全。
平均一年一度的選秀可以改變女子的命運。有人可以憑借美貌,智慧,家世,在後宮中一步登天。或許還有人,隻是因為說錯了一句話,走錯了一步棋,便早早命喪黃泉。
這樣金黃的宮殿,恍如一個戰場,沒有硝煙卻充滿著世間上所有的陰謀與殘忍。然而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擁盡天下美人的男子,又或者是,萬人之上,寂寞的殊榮。
新帝剛剛登基,除了原來還是皇子時納的王妃外還未充實後宮,這次選秀的意義十分重大,按祖訓原有原配皇妃的皇子在繼承帝位的時候都要行盛大的選秀禮並在冊立完眾妃後進行第一次的太廟祭祀。如此,才能確保大靖國皇家的子嗣延綿不休,國家才能經久不衰。
我一挑眉,對著如許低聲說道:“我們下車吧。”
如許點點頭,跳下馬車。見之前宣旨的公公已經到了馬車下,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躬著背,伸出一隻手來攙我,我含笑看著他,伸出手落在公公的金蘭袖管上,一跨步,盈盈的下了馬車。
這就是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