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笑不語,才想要仔細看她,一身嫩粉裙裝,頭發鬆鬆的綰了一髻,平劉海,耳邊還垂著幾縷青絲,雖說不上是雍容華貴的人家,卻也是小家碧玉惹人喜愛。
正想著開口詢問,卻聽得身後一句輕諷:“就這樣的小戶人家還想進宮做妃子嗎?怕是救醒了也進不了皇上的眼,在這丟人現眼。”
我一轉身,看到說話的女子,狹長的丹鳳眼,高突的額頭,一身濃妝豔抹,耳邊一對鎏金耳墜顯得異常奪目。
娘以前請過算命先生給我算命,先生說我的五官精致,天庭飽滿,本是富貴人家的命,隻是奈何一雙杏花眼卻是苦命相。先生的話本不足以信,哪有人天生又富貴又苦命的呢?娘隻好抱著我安慰說,算命先生都是騙人的,咱們家的女兒長大了一定會嫁個好郎君,會兒孫滿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小時候,我並不懂算命先生的話,直到後來的滅族之災,才想起來,原來當年他說的話卻是真實,猶在耳邊。
麵前的女子,定是富貴人家的女兒,所以說起話來很是盛氣淩人。
唐婉左右不過是丟了臉麵,又因為臉皮實在薄,聽見她這樣的譏諷,便急急朝著她行了半跪禮。“婉兒見過姐姐。”
那女子見唐婉如此溫順,更加輕蔑的笑出聲來說:“哼,就你這樣的身份也配與我稱姐妹嗎?我勸你早早歸了家去,別在這丟你父親的臉。”
唐婉麵色通紅,又被她的話噎到,半響答不出話來。
那女子見勢不以為然便匆匆往我身上一瞥,隻在那一秒,我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慌,神情大大不自然起來。
我心裏略有了打算,盈盈上前一步,算是幫唐婉解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道:“妹妹愚鈍,敢問姐姐的家世。”
女子並沒有想到我會開口,愣了片刻,隻叨叨絮絮的說:“我是督察院右督禦史的女兒董淑媛,太後的親侄女,皇上的親表妹,你又是何人?”
我心中了然,隻柔聲說道:“姐姐原來是皇親國戚,皇上與太後都是九五之尊,姐姐也算是萬分金貴的人兒,皇室一家的人定是懂得進退為讓,賢德聰慧更是不必說。”
董淑媛見我如此說,麵色緩了過來,已經不再刁難唐婉,隻對我的話感興趣,又下意識的伸手整理了妝容,剛想開口說什麼,我接著說下去,“那又何苦處處刁難人?豈不是砸了姐姐賢良淑德的名號,淪為他人的笑柄?”我這麼說,是有意與她結下梁子,今日的選秀,她與我一定都能中選,我隻是不想一開始便輸於他人。
後宮,嗜血如命。
我不想一開始,便輸了。
果然董淑媛的臉色一沉,較之前更加陰鬱,隻在喉嚨中悶哼一聲,氣急道:“那你又是什麼人?鬥膽將你父親的名號報上來與我一聽!想他的官職也未必比家父大!”
我也不生氣,隻冷冷的笑道:“家父原是先皇在位時派在邊疆的九門提督流景軒,冥羽三十六年,戰死沙場。”我按著先前安排的說下去,不慌不亂,說道父親的時候,眼裏突然有了淚光,父親的名字當然是假,隻是瞬間是真的想念起他來了。
董淑媛聽著也是糊塗,京外是否有叫流景軒的武將,豈是她一個生養在閨中十五六歲的少女知道的,但是父親的官職她卻聽明白了。
父親的官職屬從一品武職外官,她的父親左右不過也就是同等級別的從一品的文職京官。先皇在位的時候曾經下過旨意,宮中所有女眷家屬的官職最大也左不過是從一品,其中就連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也不例外。
外戚奪權,這是皇家最最忌諱的。
董淑媛在喉嚨在悶哼一聲,明裏不能拿我怎樣,就對著唐婉發起狠來,又好好訓斥了一頓才斜著眼睛離開。
我隻緊緊的抓著唐婉的手,暗示她不必太過難過,後宮,也就是這麼個勾心鬥角的地方,你若認輸,便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