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餘雪殘陽(1 / 2)

萬夫有川,川上有道。

傳說當中,整塊亢乙被分作九塊九闕,除了中土四擁的五闕外,雷雲、幽堙、冀水與千瀾都與中土五闕隔著萬水千山。

雷雲闕是雲與霞彩的墳墓、雷與星光的故裏,傳說在絕境城外的陰山之陰與雷雲相接的地方有一處萬裏芒霾的世界,越過這裏就是魔的疆域;冀水遠在南犁之濱,相傳那裏仍舊存活著荒古以前的古舊生靈;幽堙是魂與魄的歸宿,千瀾海外似乎存在著不一樣的盛世傳說。

王庭早就不複存在,神布包裹的屍身也遁世許久,不知紅塵中的人是否還記得當年那兩位身著白袍的年輕道人在封禪大典上的傾世一戰;伶妃又因何在晉都舊寧城樓上傾國一跳?

天封山腳下仍舊覆著白雪,神朝國院與眾道門前弟子聽課悟道的場麵已然不再,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世界變了還是人已遺忘。

幽堙之地,亡魂遊走,行屍奔動,相傳,幽堙是所有魂魄的歸宿,在幽堙最深的所在有條直抵昏黑無虛的河流名叫忘川,那裏是命運開始的地方。

幽堙正中有一口巨闊不已的死泉井,這井口若吞日,萬象浮動,仿佛要把天地間所有的精淬盡收囊中,即便是方圓千裏內稀薄的日月星光也難逃它的張武,那萬象浮動的昏黑就如一張張大手,四境除了枯花敗草,也就僅存井口嘶鳴的狂嘯了。

一日,雲與天齊,幽堙之地下起了瓢潑大雪,縱然是天際那口殘陽也無法抗拒大雪的無情。白霜就仿若一位精於雕刻的刻師,把昏黑幽暗的川壑披上了璀璨晶瑩的道衣,時而靈動地勾勒衣擺的紋理,時而曼妙地雕砌布上的浮畫。一時之隔,冰美顏醉。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幽堙正中的那口枯井再度發難了,烏氣在井口方圓千裏的範圍內不斷流轉盤環,有意無意地抽收塵空內一切的白與淨。

不斷盤環的烏煙生生掐拉著瀑雪,那如畫的白就好似任人宰割的雛雞,被人一股腦子拉了出來,生出百裏明魄動人的烏芒。在這看似凝重的畫麵裏,塵空卻又似一抹寫意的殺虐,黑與白不斷交織,黑似劍,白若血,劍落地,血染天。

終於,黑仍舊戰勝了白,瀑雪宛若長了靈智,無望而心甘情願地朝著枯井中央的空洞竄去。

這個時候,無盡的白與黑當中,迎來了一個人,那人看上去文弱不已,粗布麻衣,也未有料想中的法身慧命,而他僅是惺忪一瞥,那些烏雲就好似慌了神智。他走在白與黑交織的原點,一步一腳印,一步又似跨過了無盡的歲月。

原本以為他就終要這樣離去,可哪裏知道,他似乎在暗與明之間尋覓著某物的蹤跡,來回徘徊,全然未把劍與血的風景看在眼裏。

他輕口一吐,就連塵空都欲破碎,那原本張牙舞爪的枯井發出了令人心悸的嘶鳴,好像要鄭重宣示自己的主權,而哪裏知道,那看上去尋常無比的中年人又隻是蹙了蹙眉,揮了揮手,烏氣就判若受了重刑,痛楚不已。

咿!

過了好一會兒,殘陽好不容易掙脫黑與白的遮掩露出了高傲的頭顱,似乎就連烏氣也僥幸獲得了絲屢喘息,然而那佇在黑白之心的中年人卻是輕歎了一聲。

這聲歎息似乎連烏氣都感到萬般畏懼,嚇得它不自覺地抖曳波蕩,緊跟著瀑雪的白與淨也跟著搖搖墜墜。

“果然!”

目所能及皆是黑,也不知中年人為何突然容顏喜激,枯井之口吠嘯不絕,烏氣伴隨著中年人的走動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黑白之中好似另一番天地,到處都是光與暗的錯跡,中年人走在明魄動人的白芒上,他每走一步,四境就宛若人間的百態風景,時而能夠看見市集上稀稀朗朗的人麵,時而可以聽見渡口畔船夫的吆喝,時而能夠聞到食坊巷弄裏的絕味,時而可以憶起相思夢裏的伊人憔悴……

不知何時,總是不斷發難的枯井之邊生出了一朵莫名的小花。這朵花怎麼看都未見絲毫出彩之處,五瓣三葉,又好似渾然天成。墨白的小花,凝出異香,那香甚似幽蘭又若瓷蓮,一種是俗世難覓的良藥,一種是絕世難有的毒方。

本以為目所及全的就隻是這些了,可哪裏想到,不知何時,墨白色的小花之邊多了一片蕉葉盆船,那蕉葉所製的盆船似乎是在瞬息之前由枯井所吐。當盆船出現的那一刹那,無息不動的烏氣動了,說來也怪,如此普通的俗物出現在此地本就奇特,奈何這俗物當中尚有人息。

蕉葉盆船順著白芒漂流,也不知要漂去哪裏,說來詭異,那朵莫名的墨白小花也順著它的漂跡而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