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身影一寸一寸在我視線裏變得遙遠。我心裏兀自成霜,眼前的一幕成了今天毫無準備下的意外。
身後傳來外國男人嚶呃的痛叫,我沒有理,提腿一步步沉重地往前走。
隔著好幾米的距離,我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電梯裏,林超趴在江辭雲懷裏,一下一下捶在他胸口哭得可憐兮兮。
他側著身一動不動,沒有因為林超抱著他而環住她的腰,但也沒有推開,從我的角度看去,垂在西裝褲旁的手特別僵硬。
最後的縫隙也終是被合上了,我像是空氣似乎沒有被察覺。
靜靜等待下一班電梯,進去後,沒有按一樓的按鈕,不由自主去到了沈茵的樓層。
敲門的動作變得遲緩和疲軟。
“誰?”
“我。”
沈茵打開門的時候我們各自一愣。
她的臉有幾天沒洗過我不清楚,反正看著烏泱泱的,黑眼圈很嚇人,臉也瘦了,實在讓人有些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在吃飯。
隨即,煙和酒的氣息混合著帶進我的鼻子裏。
聞到這股味道,我越過她就進了房間。
她根本沒雇阿姨,屋子亂得可以,啤酒罐頭和空的煙盒都被隨意地丟在任何地方,完全像被誰洗劫過。
幾天而已,竟然就變成這副樣子。
“小,小穎。你先找個地方坐,我收拾一下。”沈茵慌忙收拾著。
我走過去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木納地說:“你要真不想活了,也來個幹脆的。”
“小,小穎。”
“你這麼虐待自己,誰能看得見?又有多少人真會心疼你?”我特別平靜地看著她。
沈茵愣住沒說話,像在打量我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我沒再管她,花了個把小時把屋子收拾幹淨,我口渴,但水壺裏竟連熱水都沒有,於是我喝了罐啤酒。
似乎突然愛上了啤酒的味道,大麥的質感在口中纏繞,和這夜晚很相配。
“小穎,出什麼事了?”沈茵走到我身邊。
我斜睨她一眼:“你自個兒都這副鬼樣子,還管我呢?”深吸了口氣,啤酒罐離開了手,我站起來對她說:“很晚了,我得走了。你比我機靈,勸你的話我就不說了,靜下來想清楚這日子往後頭到底要怎麼過,該怎麼過。”
時間真不早了,我匆匆離開,江辭雲沒有開我的新車走,所幸他還有點心思,知道如果送我的車轉眼坐了林超,我心裏會膈應,可他並沒有留下車鑰匙,大概是不放心我這個馬路殺手能不能順利開回地方。
我打車回到海景房,屋子裏燈是亮的。
司機師傅扭過頭:“四十五。”
“我沒錢。麻煩按幾聲喇叭,會有人下來付。”我說。
司機先是一愣,但為了拿到車費,他還是聽話照做了。
在這靜無聲息的夜裏,尖銳的喇叭聲特別刺耳,沒多久江辭雲就下來了,他遞了一百擺擺手,沒有叫師傅找錢的意思。
我坐在車裏,等著他給我拉車門。
不同於以往,這次他脾氣似乎挺好。也不對,應該說看上去像是在心虛。
我瞧他一眼,他很快偏頭躲著我的眼神,原來他也清楚自己做得不對。
“林超在裏麵吧。”我說。
江辭雲的喉頭輕輕一滾:“今天太晚了,明天她就不會在了。我……”
“你什麼?你不會再為她打架還是不會再管她?”我揚起下巴,陡然提高了聲線。
身前的高大身影很輕微的晃了一下,他皺著眉頭抓起我的手:“穎穎。”
我低頭,看著他有很多傷口的手,悲愴地笑出來:“江辭雲,這拳腳夠野的啊。你的事才攤平沒多久,要是那個叫Leo的家夥要追究,你又準備怎麼做?上市公事的老總接二連三的爆出打架事件,還想被人熱議?到時候為了堵住別人的嘴巴真要把你抓起來關怎麼辦?你的生意夥伴知道老板都進去了會丟掉多少信任和生意,又有多少人會被卷進連帶效應裏?你這個傻逼!”
聽見我罵他,他反而如同痞子般笑了:“當時情況緊急,我上哪想那麼多。”
我張了張嘴,點頭:“打人的姿勢是挺帥的。”我的手很緩慢地從他掌心抽出去。
他捏緊了我兩根手指的指尖說:“穎穎,就是普通朋友在那種情況下也應該出手。別鬧!”
我終究還是抽離了他的力道,平靜地看著他問:“嗯,是。你說的都對。我知道有情義,但我憑什麼承受你的情義讓自己憋屈?”
他嘴角動了動:“我錯了。”
他總是這樣,明明囂張的要命,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向我服軟。
遠處的海風輕柔地吹過來,好似把夜晚海麵的深沉也帶到了我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