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中部有個所謂的黑社會老大,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50多歲了。這個老大當時滿身文身,胸部畫一個美女,胳膊上兩條龍,脫下衣服看著就像穿著短袖一樣。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我的一個弟子那裏,他帶了六七個人,非常狂。
一見麵,他和我說:“哪裏的?用台灣話講。”我說:“我聽不懂台灣話,你用國語。”他國語講得不太好。
他又問:“你是哪裏人?”我說:“西藏來的。”
“你西藏的,不在西藏,跑來這兒幹什麼?”這位老兄說。
我聽他的口氣屬於不是可以正常對話的那種,於是就說:“來混一口飯吃。”
他看我這樣講話,就愣了一下:“你混什麼的?”
我反問:“你混什麼的?”
他說自己做一些普通事。他不好講是幹什麼的。
他又問:“你混什麼的?”
我說:“我‘混’宗教的。”
我們是從這樣的談話中開始交往的。後來慢慢就了解了,台灣黑社會有八大行業,是八種看起來層次比較低的行業。黑社會大部分是開舞廳、酒吧的,他就幹這個。聊天當中,他就老說我講話夠霸氣,總是說“你怎麼講話比我還霸氣”。我說是習慣問題。
後來知道他是幹什麼的。我就跟他講:人要有良心。閩南人說“抬頭三尺有神明”,不要認為法律沒有約束到你,你可以走法律的擦邊球,但是不代表你就不會有報應。人的報應有的時候不是報在外麵,是自己報應。
我問:“你晚上睡眠好不好啊?”他說還可以。我說:“不會吧,我看你的眼袋那麼黑啊,你肯定每天晚上睡不著覺。”
那時他旁邊有六七個人在,他就說“滾出去,滾出去”。那些人出去後,他就說:“你怎麼知道?”我說:“那很簡單嘛,你眼袋那麼大,黑眼圈那麼大,肯定是每天晚上熬夜不睡覺。看你臉色陰氣那麼重,肯定是天天提心吊膽的。”
他說現在不好混。我問為什麼不好混,他說:“以前我們那個時代啊都是講信用,道有道規。現在這些小混混,隻要誰給他錢,誰就可以造反。人家給他錢,連我的命都可以要,我怎麼可以睡得好啊?”
我說:“這就算報應啊!”
他說:“我們以前道上的兄弟都很講信用的。現在這些小混混,不給他錢,他就跟你翻臉。隨時可以把你幹掉,你說我怎麼睡得著?”
我說:“那你應該反省反省自己,誰叫你當流氓?這個社會什麼事情不能做?你有手有腳,可以找一個好點的事情來做嘛,起碼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說:“我沒做啊,我從來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隻保護好我自己的那一份家業。”他所謂的家業,就是夜總會。
然後我就跟他講了佛教的一些因果報應。他說“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校長”——他從小沒讀幾年書,認為在學校裏老把人家叫過來訓話的就是校長。老師是講課的,校長是罵人的。他搞不清楚什麼是活佛,一竅不通,每次見到我就叫我校長。我說你好,他說校長好。一個胖嘟嘟的黑社會老大,很可愛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