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打最後一針的時候,是她自己去的,中途卻去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她婆婆。
婆婆的到來讓孤零零的紀凡心生感動,婆婆告訴她說知道她打針不放心就想過來看看,晚飯她已經送到她家了,還叮囑紀凡一會到家熱熱再吃,紀凡看著鼻尖凍得通紅的婆婆,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婆婆坐在她身邊絮絮叨叨的說,李明宇這段時間總是和她頂嘴,而且還提到樓下老太太昨天沒了,就是兒子頂嘴給氣的犯了心梗,紀凡寬慰著婆婆說:“明宇的脾氣和性格你最了解,他就那樣,別真和他生氣。”
紀凡怕婆婆想的太多,就轉變話題問孩子這幾天鬧不鬧,婆婆說:“他怕我,不敢鬧,你倆好好的,孩子我給你們帶,也不用你們買菜做飯。”
紀凡笑說:“辛苦你跟爸了。”
“辛苦啥,這不都是當老人欠你們兒女的嗎,你知不知道,咱院裏的鄰居誇你們一家三口都長的那麼好看,還總是車來車走的,你爸聽了每回都樂顛顛的”…….
那晚婆婆一直陪紀凡打完針,紀凡給婆婆送到家以後叮囑她上樓梯要小心,等紀凡回到空蕩蕩的家,打開燈,看打到餐桌上的飯盒,心裏又是一陣感動,她坐在那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腦袋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隻知道飯是溫的菜是涼的。
沒一會兒,她聽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打開門一看是婆婆,婆婆把手裏裝有蘋果的塑料袋遞給她,紀凡說:“哎呀,媽,這大黑天怎麼……!”
婆婆說:“多吃點蘋果好。”當時紀凡的眼眶有點發熱,她裝作看袋子裏的蘋果時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等她再抬頭就看到婆婆正轉身要走,紀凡剛要說下樓慢點,可婆婆又回轉身,從兜裏拿出一瓶甘草片,說:“你咳嗽吃這個好,這個沒有事,孩子都能吃,你吃完飯就含幾片,別怕苦。”
紀凡接過藥看到婆婆眼圈也是紅的,她念叨著讓婆婆小心點,看著婆婆下樓時瘦小的身影,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了,心裏有種舍不得、不忍心就像和親人離別的感覺,她關上門,怎麼也沒有心思再去吃飯,看著塑料袋裏的四個紅蘋果,眼淚成串兒的往下掉。
她拿著手機走進臥室,對著窗口坐了下來,撥通了鍾石傑的電話,其實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可是鍾石傑卻按了拒接,紀凡的眼淚流的更凶了,她問自己,這就是她的選擇嗎?不管什麼時候給他打電話,他方便會接,不方便就按掉,她怎麼想都覺得鍾石傑不是自己的男人,一時她難以平衡自己的心態,胸口越發堵地滿滿的。
原來她不是不怨,而是一直在壓抑著自己那顆需要他關心、照顧和愛護的心,她總是潛意識的強迫自己堅強,總是自欺欺人的對自己說:我一個人行!我可以的!我是獨立的!我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我可以不依賴他!
可實際呢?
鍾石傑給她回電話,紀凡哽咽著簡單講述了她對婆婆的感動,鍾石傑說:“你有時候就像一個小孩,心軟、單純、善良,而且情緒一旦波動就難免做出過激的事來。”
她問:“我情緒有波動的時候你還得勸我、開解我,你不累嗎?”
鍾石傑說:“我夠了!”
紀凡心下酸楚,“是嗎?”鍾石傑又大聲重複說:“我夠了!”然後就在電話裏大笑。
紀凡沒做聲,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說:“你別笑,我現在有把電話掛了的衝動,鍾石傑,你還要我嗎?”
“那我問你,你是要我?還是在乎你婆婆今天的舉動?”
紀凡說:“感動是感動,我還是要你!但你是不是有我沒我都行?”
鍾石傑沒直接回答,用她的話反問:“那你是不是有我沒我都行?”她很幹脆的回答:“不行!”
鍾石傑加高聲調說:“那你憑什麼說我?為什麼你情緒波動你就要猜疑我?和我有關係嗎?”
她說:“我是向你學習,心裏有話就要說出來,有問題就要問。”鍾石傑無奈,“你說我能怎麼勸你?是勸你和他合好還是複婚?說真的,因為我在乎你,不管你怎麼樣,我鍾石傑愛你的心一直沒有變過!”
那天晚上,鍾石傑帶她一起去看海,到海邊的時候,月亮遠遠的隱在一片霧蒙蒙裏,鍾石傑對她說,一會你再看月亮就會慢慢升起來了,紀凡沒在意,可是沒過多久月亮真的一點點清晰明亮起來,繼而躍然於海麵,車裏,鍾石傑看著她說:“和你說個事唄。”
紀凡說:“你想好了再說啊,要不然我可下車了,不行我就直接跳海。”
他笑,一點不受她的威脅,說:“如果我現在和你說,咱們都放下吧,你心裏會怎麼想?啥感覺?”紀凡躲避著他的注視,心裏隱隱的有種悲傷慢慢浮了上來,眼眶竟有些發熱,她裝作不在意的說:“放就放唄。”
鍾石傑歪頭認真看著她,說:“其實我說這個你都沒明白是啥意思。”他一把拉過她,把她抱在懷裏歎息著:“傻老婆,我這樣和你說,是想讓你知道,不管說什麼我們都不要放下,更不可能放下。”
紀凡的臉貼著他的耳朵磨搓著,眼淚竟然真的流下來了,她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賴在他的懷裏不肯出來,心裏說不好是悲還是喜,的確,愛一個人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得下呢!
平靜了一會,鍾石傑按下車窗,叫她看月亮,月亮已經越出海麵很高了,在海平麵和他們之間折射出一條奶白色的、泛著微波的光亮,他說:“順著這條路走上去會到哪?”
紀凡偷偷擦幹了眼淚,笑道:“那條路是通往天堂的吧。”
鍾石傑看著海,說:“你看出海麵有什麼變化了嗎?是不是比剛才亮了,而且咱們剛來的時候有的地方隻露出一小塊的影,現在退潮退的都露出一大片了,他用兩隻手比劃著說:“你看月亮是不動的,地球在轉,海的這邊在退潮就會跑到另一端洶湧去了,晚上的大海我看過很多,以前沒事的時候我就會自己一個人跑來看海,我就喜歡蹲在那看海浪一點點的翻滾著來,靜靜聽它發出細碎的聲音。”
紀凡說:“咱們下去看看吧。”他說:“外麵太冷,再凍著你的針白打了。”
“沒事,就下去看看。”
“聽老公的,今天不下去了,等哪天天暖和老公再帶你來。”不知道是因為過於愛他,還是習慣聽他的話,雖然紀凡很想下去,很想和相愛的人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臨著三月份的海風擁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可是她沒再堅持,她聽鍾石傑自言自語的說:“這得多大片水啊!”
她取笑說:“你啊,真是當地主習慣了,正常你應該說這得多大片地啊!海都讓你說成是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