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誰都有本難念的經(3 / 3)

許靈的臉色暗下去,林雅雯臉色更暗,付石壘這些話分明是在影射她。

“石壘你扯遠了。”祁茂林提醒道。

“我覺得不遠,既然要談,我就把自己的意見全談出來。強光景同誌在辦公室主任這位子上是幹得不錯,操心,勤懇,任勞任怨。但他的局限性也很大,缺乏一個年輕幹部應有的銳氣,服從得多,創新得少,有些服從甚至不叫服從,是一味地聽命於人。這一點政府這邊反應很強烈。還有,他處理起事情來喜歡拿稀泥抹光牆,典型的和事佬角色……”

“石壘!”祁茂林聽不下去了,付石壘這樣說,等於是拿強光景攻擊林雅雯,他怕林雅雯一激動,跟付石壘當麵爭起來。

付石壘抬起頭,愕然地望了祁茂林一會兒,見祁茂林臉色鐵青,他把口中的話咽了回去,不過看得出,他咽得很不甘心。

林雅雯這天克製得很好,在這個議題上,她一句話也沒說,祁茂林這才鬆了口氣。一看快到午飯時間了,祁茂林說:“先開到這兒吧,下午兩點接著開。”

離開會場,林雅雯心裏就翻騰起來,本來她就是忍痛割愛,讓付石壘這樣一說,好像倒成了她四處安插親信。再者,強光景能算是她的親信麼?沒錯,強光景是她提起來的,工作當中也確實對她負責,但他是辦公室主任,不對縣長負責對誰負責,難道也學他付石壘那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她憤憤地回到住處,午飯也沒心情吃,獨自生了會悶氣,剛想衝個澡,宋漢文的電話來了。

“碰釘子了?”宋漢文的口氣聽上去像是開玩笑。

“你怎麼知道?”林雅雯問。

“老祁跟我說了。”

林雅雯哦了一聲,心想祁茂林現在是咋了,會上的事,別人不說,他倒往外傳得快。

“老祁讓我勸勸你,讓你別往心裏去。”宋漢文又道。

“不用。”嘴上雖是這麼說,心裏,還帶著情緒。宋漢文笑了笑,接著說:“人家提意見也屬正常,用不著生氣。還是想想,強光景走了後,辦公室這邊讓誰幹。”

這個老宋,他倒是操的心越來越多了。林雅雯轉念一想,不對,老宋一定是聽到了什麼?“怎麼,又有人跟你通消息了?”

“通消息倒沒有,不過我聽說,華蓉蓉可能要過去。”

“華蓉蓉?”林雅雯對著電話,忽然就納悶了。華蓉蓉要到辦公室,這是誰的主意?祁茂林,還是……

這個消息倒真是意外,林雅雯半天說不出話來,宋漢文在那邊知趣地將電話壓了。

這個中午,林雅雯再次犯了難,到底要不要讓強光景過去?

一點鍾時,強光景找來了。縣委這邊開常委會時,強光景還在忙著整理北湖的材料,林雅雯要得緊,已催了他幾次。等把材料整理完,要去吃飯,才有人告訴他會上的消息。強光景直罵自己呆,事關自己的大事,他居然要等別人把消息送來。之前他雖是聽別人議論,縣上可能要動他,他想那一定是謠言,這種謠言每天都有,不足為信。沒想真還提到了常委會上。這才急了,慌慌張張跑來,進了門,卻又不知怎麼跟林雅雯講,站在那兒,吞吞吐吐道:“林縣長,我……”

“你也聽說了是不?”林雅雯將思緒從華蓉蓉身上收回,望住強光景,問。

“林縣長,以前我沒把工作做好,往後,我……”

林雅雯歎了一聲,這個辦公室主任,可真有他的。她所以事先沒找強光景談,就是怕他亂想。同樣的事,擱強光景這兒,想法一準跟別人不一樣。難怪省廳兩位處長要笑他,他有時候的想法還有做法,真是透著股子迂腐。

“強主任,不是你把工作沒做好,幹部變動是很正常的事,組織上也是考慮到你能幹,踏實,才做這次調整的。”

“林縣長,我知道自己有不少缺點,宣傳部那邊還是讓秦風幹吧,如果你真是覺得我不適合繼續留在辦公室,隨便找個單位讓我去就行了,我能力有限,宣傳部那邊,勝任不了。”強光景說得很誠懇,一點也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

“亂彈琴!”林雅雯被他的話說得哭笑不得,她知道強光景不是在作秀,這陣兒,他心裏定是這麼想的。這個人哪,換到宣傳部那邊,到底合不合適?

“你先回去,組織上還沒定的事,不要跟著瞎起哄。”林雅雯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話來安慰他,隻好很原則地說了這麼一句。

強光景越發不安了,嘴唇動著,卻不知怎麼把心裏的話表達出來。在林雅雯麵前,他從來是說得少幹得多,有時甚至隻幹不說,受了委屈也從不到林雅雯麵前解釋。要不是這事太突然,他都沒有勇氣找上門來,他是一個認真做事的人,特別是當了辦公室主任後,更是堅持一個原則,盡職盡責替領導把心操好,把責任盡好,不該添的麻煩,絕不亂添。但現在這麻煩,不添又不行。吭了半天,他終是一句話也沒再說,低著頭出來了。

幾乎同時,祁茂林跟付石壘也在展開一場談話。中午飯祁茂林也沒吃,哪有胃口。付石壘這一杆子攪得,把他的胃口全攪沒了,本來他還想,等常委會開完,再把手頭的工作安排一下,陪上老宋,到北湖去吃羊肉。北湖的羊肉味道就是美,走遍天下,你都吃不到那麼鮮嫩的羊肉。這下看來是去不成了,羊肉吃不成是小事,北湖的事得抓緊解決,再不解決,北湖要是跟著鬧起來,這沙湖縣,可就有好戲看。

這戲看不得呀!祁茂林深深歎了一口氣。

氣剛歎完,付石壘敲門進來了。祁茂林恨了他一眼,沒說話。他心裏想不通,今天這個局,付石壘攪得又是哪著?

“我不同意這樣調整。”付石壘一屁股坐沙發上,蠻霸道地說。

祁茂林沒吭氣,想吭,但忍著沒吭。

“不能由著她林雅雯,哪兒都把她的人安排滿了,還要我們做什麼?”付石壘又說。

祁茂林還是沒吭氣。

“祁書記,你不能太遷就她,過分地遷就,是會釀大錯的。”付石壘跟祁茂林,算是縣委和政府班子裏在沙湖時間最長的兩個人,這些年配合的也還不錯,正是因了這點,付石壘在祁茂林麵前,說話一向隨便。祁茂林呢,私下場合,他是從不計較的,越隨便越好,隨便才能聽到真話,隨便才不至於讓班子把他空架起來。

但今天,付石壘的隨便讓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我說付縣長,你能不能少說或是不說誰是誰的人這種話?”他終於忍不住了,不過他的口氣還是很婉轉。

“祁書記,這不是我說不說的問題,事情明擺著,強光景跟林雅雯的關係,一般幹部都看得清,何況……”

“何況什麼?你是說我祁茂林看不清,我祁茂林昏頭了?”祁茂林的聲音忽然就重了。

付石壘一震,但他還是沒太當回事:“祁書記,我是替你操心,兩邊都讓林雅雯把人塞滿了,往後你咋開展工作?”

“付石壘同誌,今天你說得夠多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這種無原則無紀律的話,說一句就夠了!”

“祁書記,你……”

“我們討論的是沙湖縣的宣傳部長,不是我祁茂林的宣傳部長,也不是林雅雯的宣傳部長。強光景同誌是有缺點,但哪個人沒缺點,你付石壘付縣長就沒有?”

“祁書記,我……”付石壘早已從沙發上站起來,進門後點著的香煙也不知啥時扔到了花盆裏,他的麵部表情劇烈變幻著,目光帶了多重疑問,在祁茂林臉上搜來搜去。“祁書記,我說的是肺腑之言啊--”

“那好,等會你把這些話講到會上!”祁茂林說完,抓起電話就打給秘書:“通知開會。”

會議在一點四十二分又接著召開,祁茂林接著上午的話說:“繼續討論強光景的任命,誰有不同意見,接著講。”

常委們將目光嘩地轉到付石壘臉上,出乎意料,付石壘突然沒了上午的凜然之氣,他低垂著頭,神情極為沮喪。

等了半天,不見有人說話,祁茂林又說:“大家有意見現在就講,現在不講,下去之後決不許亂議論!”

一看祁茂林動了怒容,常委們全都低垂下頭,會場上突然出現的變化讓常委們意識到,剛剛過去的一個多小時,祁茂林跟付石壘之間,一定有過不愉快的事。

“好,既然都不說,就舉手表決。同意強光景擔任宣傳部長的,請舉手。”說完,祁茂林第一個舉起了手。常委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依次兒的,舉起了手。

付石壘一直沒抬頭,也沒看任何人,他像是跟自己作鬥爭,頑固地堅持了幾分鍾,終還是緩緩地舉起了右手。

最後一個舉手的,是林雅雯。

兩天後,強光景到宣傳部上任。走前,他想跟林雅雯深談一次,也算是把兩年來的工作做個彙報。林雅雯說不必了,不就換個單位麼,又不是離開沙湖縣,以後還在一起工作,別搞形式上這一套。強光景沒再堅持,神色黯然地,拿著自己的書和資料,去了縣委那邊。

林雅雯本來還想送送他的,後來一想,縣上做出過規定,機關幹部的調動與交流跟鄉上有所區別,一是不能搞迎來送去那一套,二是組織部不派人護送,隻按規定的時間自行報到。心裏雖是不忍,但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腳步。第二天她聽說,強光景剛去宣傳部,就讓秦風上了一課。

宣傳部在縣委三樓,原來的部長調走後,秦風從自己的小辦公室搬進了部長室,將門口的牌子換了一下。按說,縣委宣布後,秦風就該主動把辦公室讓出來,迎接強光景。秦風沒有這樣,也沒跟部裏的同誌做任何安排。強光景來到宣傳部,部裏冷冷清清,一點看不出有歡迎的意思。他還琢磨著,是不是平日大家太熟,沒把他的上任當回事,就見陳水英走過來,話中帶刺地說:“你找秦部長啊,他忙,要不先到我辦公室坐坐?”陳水英是牛麗麗的堂嫂,前些日子給他上政治課,陳水英就在場,她屬於那種格外會惹事的女人。強光景忽然明白,宣傳部的冷清是秦風跟陳水英有意製造的,若不是報道組兩位幹事,強光景怕是真要給晾在那裏。

工作不等人,強光景上任沒幾天,宋漢文便拉上他,急著往沙漠裏去了,他們要到沙灣村,挖掘陳家聲等八老漢的先進事跡。

4

采訪工作並不順利,宋漢文他們到了沙灣村,村民們態度很冷,一聽是采訪八老漢種樹,紛紛搖頭,不予配合。宋漢文原想在村上召開幾次懇談會,掌握一下群眾的思想狀況,哪知村民們將院門緊閉,話都不跟他們說。陳家聲的態度更冷,宋漢文和強光景連著找了他幾次,老漢繃著個臉,好賴不搭睬。

強光景心想,這事八成跟村支書胡二魁有關。在對陳家聲的宣傳上,村支書胡二魁前後有過截然不同的態度,這態度可能傷著了陳家聲。

縣上剛提出宣傳陳家聲,胡二魁不但不支持,反而覺得好笑。他說:“陳家聲植樹不假,可沒你們說的那麼玄乎。”接著,胡二魁講出了自己的理由。

八道沙是沙灣村的風嶺子,人經幾輩子,沙灣人都知道在八道沙植樹,沒有誰比沙漠裏的人更清楚樹的好處。這樹要是一少點,風就格外地大,雨水一廣,八道沙的毛刺往高一竄,沙灣人就能端著碗在院子裏吃飯了。為此沙灣人從沒停止過種樹,就連文化大革命時,八道沙的樹和毛刺也是一年一年的多。那時陳家聲還年輕,這人身體不好,是個病秧子,隊上的重活幹不了,打發上放羊又老把羊弄丟,人太老實,腦子偏偏又笨,超過五十隻羊便數不過。沒辦法,隊長便叫他到八道沙看樹。這下算是給他找準活了,幹別的不行,看樹種樹他卻是一把好手。這人勤快,腿腳一天到晚不閑,這兒平平,那兒整整,幾年下來,八道沙便成另番樣子。包產到戶後,八道沙沒人管了,陳家聲不,放著自家的田不種,一天到晚往八道沙跑,仿佛著了魔。後來人們發現,陳家聲真著了魔,一天不到八道沙,一天不栽樹,就心急手癢,丟了魂似的。要是誰家的羊把八道沙的沙棗啃了,他能跟你跳上蹦子罵半月。村人看著好玩,就送他個外號:樹癡。後來他提出要承包八道沙,胡二魁想也沒想就應了。反正村裏除了幾個老漢,沒人對那片林動心思,再說他兩個兒子考了大學,分在大城市,有人養老,就讓他安心種樹去。

後來一聽宣傳陳家聲有好處,胡二魁的想法又變了。陳家聲被縣上命名為治沙英雄,獎了兩萬塊,錢當然不能歸他一人,歸沙灣村,胡二魁拿它把村裏的學校修葺了一番。再後來被市上命名為治沙英雄,獎了三萬,外加一車樹苗,胡二魁拿它把村道修了個筆直,兩旁栽上獎的樹苗,沙灣村便很像個樣了。

這次還是一樣,胡二魁一開始也拿著個腔,不搭睬宋漢文他們,直到宋漢文說要把陳家聲樹為全省、全國的英雄,胡二魁才涎著臉問:“省上的英雄獎多少,全國呢?”宋漢文一看他這種素質,搖了搖頭,沒吭聲。

胡二魁一看沒戲,扔下他們進沙漠趕駱駝去了。

又堅持了兩天,局麵還是打不開,強光景這才給林雅雯打電話,將情況做了彙報。林雅雯說:“你們先到別的村了解了解,沙灣村這邊,等我下來再說。”

兩天後林雅雯趕到沙灣村,一同來的還有市委宣傳部組織的采風團,其中就有水曉麗。

林雅雯沒急著找胡二魁,帶著采風團在流域內轉了一圈,又到南湖和青土湖看了看,然後去八道沙。

來到八道沙,記者們的眼睛忽地被眼前的綠捉住了,隻見綿延起伏的沙丘像一道厚實的綠色屏障,將浩瀚的大漠阻擋在了視線之外。八道沙每一道沙梁都像一個生態園,中間是沙棗、白楊,縱橫交織,外圍是紅柳、毛條、梭梭、花棒等。八道沙北頭,陳家聲領著幾個老漢正在壓沙,每年這個時間,他們都要用大量的麥草壓沙,隻有將沙壓住,才能在次年種樹。

林雅雯興致勃勃地朝陳家聲走去,到了跟前,親切地喚了一聲“陳爺”。陳家聲頭也沒抬,沒聽見似的。林雅雯又喚一聲,心想老漢不會衝她耍脾氣吧,就見陳家聲扛起鐵鍁走了。

王樹林剛要喊,林雅雯止住了,林雅雯把目光對準胡二魁,她也懷疑是胡二魁從中作梗。胡二魁被林雅雯看得不好意思,扯起嗓子喊:“縣長跟你說話哩,聽見沒?”

胡二魁不喊倒好,一喊,幾個老漢全都扛起鐵鍁,走了。

當著這麼多記者的麵,林雅雯有點下不來台,尷尬了好一陣子,才跟王樹林說:“我們先回鄉上吧。”

往鄉上去時,林雅雯心裏感慨,陳家聲變了。跟沙塵暴前相比,他老了許多,頭發白了,臉上的愁雲密了。

老漢心裏有事啊!

前陣子,林雅雯找過他兩次,一次是在救災期間,林雅雯問他需要什麼,老人猶豫半天,說:“我一個死老漢,要啥,啥也不要。”說完提起鐵鍁走了。鐵鍁是老漢一年四季不離手的工具,在沙灣村,據說八老漢這些年栽樹用廢的鐵鍁能拉一三馬子。八道沙一共有八道沙梁組成,總共麵積有二千多畝,是沙湖縣最大的一道防護林。這些年省裏市裏的領導一到沙湖縣,都要上這兒看看,有不少詩人作家還專門為它吟詩作詞,它幾乎成了沙湖縣的代名詞。林雅雯望著有點孤獨有點傷心的老漢,心裏很不是滋味。說實在的,她對老漢的敬佩是由衷的,發自肺腑的。她甚至想,有朝一日一定要拿出些錢,讓老漢四處走走,看看這大好的世界。二次去看他,是在打聽到他兒子陳喜娃的消息後。據市公安局的同誌講,陳喜娃是個硬骨頭,到現在還一口咬定啥都是他做的,人是他打的,推土機也是他燒的,問他為什麼,他就一句話:想打,想燒。公安局的同誌反複給他做工作,要他實事求是,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千萬別往身上攬。陳喜娃居然惡狠狠說:“你們抓來不就是想定罪麼,定好了,要殺要剮隨便,我陳喜娃要說半個不字,就不是沙灣的人。”

不知為什麼,林雅雯私下裏很想把陳喜娃保出來,老人一共三個兒子,兩個上了大學,都在外地工作,想請他到城市享清福,他就是不去,硬是守在這個沙窩窩裏,一年四季護著他的八道沙。那次她跟陳家聲提過這事,沒想剛開口,就讓老人擋回去了:“他犯了法,該咋咋,我救不了他。”老人的脾氣倔得跟牛一樣,林雅雯怎麼說,老人就是不願意跟她去公安局。說到後來,老人臉上掛了淚,那張被太陽曬得油黑發亮的臉上一旦布了淚,便讓人不忍目睹了。林雅雯背過身子,悄悄抹了把臉,她知道老人是在賭氣,按說陳喜娃是不會做啥出格事的,一定是看著那一片林子,傷心,才跟著起哄,沒想卻把禍闖大了。市公安局調查了多次,沙灣村的人全都一個口徑,大夥打的人,大夥燒的推土機。公安局也很被動,案情到現在都沒進展。

那次林雅雯離開時,老人突地掉過身子,目光穿過密密匝匝的紅柳叢,問:“林縣長,聽說你要把沙灣村的人搬走?”

林雅雯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盯著老人,半天後問:“你願意搬麼?”

老人艱難地搖搖頭,又低頭平地去了。沙塵暴將厚厚一層黃沙卷進了林地,老人得想辦法把沙弄出來,不然,樹會幹死的。

采訪組在胡楊鄉臨時召開會議,研究下一步工作怎麼開展。會上林雅雯針對村民表現出來的抵觸情緒,毫不客氣地批評了胡二魁,胡二魁顯得很委屈,說這次陳家聲不接受采訪,絕不是他的原因,昨天夜裏他還給老漢做工作哩。王樹林也說,老漢這些日子脾氣怪得很,見了誰也不說話。林雅雯就想,問題的症結會不會還在朱世幫那裏?

這段時間,有不少流言蜚語傳進林雅雯耳朵裏,有的說朱世幫做了她跟祁茂林鬥爭的犧牲品,她是拿朱世幫跟祁茂林叫板,有的說她收了王樹林不少錢,硬把朱世幫給撤了。甚至還有人說,林雅雯想借南北二湖的事,逼祁茂林下台。

林雅雯心情沉重,群眾說啥她都不在乎,問題是群眾把她擺在了對立麵,這工作就沒法開展。

會後,她跟宋漢文交換意見,宋漢文頗有感觸地說:“雅雯,朱世幫離開胡楊鄉,是個大損失啊。”林雅雯說:“沒讓他離開,隻是暫時停職。”

“停職比離開更難受,換了你,你能接受?”

林雅雯不吭聲了,他懂宋漢文的意思,可……

這個朱世幫,還真把她難住了。眼下朱世幫不在鄉上,王樹林說一周前朱世幫請假回了家,具體啥原因,沒說,林雅雯也沒細問。看來,她還得找朱世幫認真談一次,上次本想談的,沒顧上,這段時間朱世幫也沒主動找過他。不能讓他心裏有想法啊,疙瘩這東西,堵在心裏,誰都難受。

站在沙梁子上,林雅雯忽然就想起曾經跟朱世幫的一次談話。是在“121”事件突發後,那一次他們談得很激烈,兩人差點吵起來。

林雅雯當時情緒很壞,她被“121”事件震驚了:“你為什麼要帶上群眾鬧事?”

“我是他們的書記,我不帶誰帶?”朱世幫的口氣很不友好,事發後,市縣兩級已有五位領導這樣質問過他。林雅雯被他嗆住了,全縣幹部中,敢用這樣口氣跟她說話的,就朱世幫一個。見她不說話,朱世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