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憤怒的胡楊(2 / 3)

“我插手什麼了,我什麼也沒插!”一聽祁茂林果然是老調重彈,林雅雯不高興了,她心裏急著趕路,不想在這些老話題上浪費時間。

“沒插你去北湖幹什麼?”祁茂林也來了勁,聲音重重地責問道。

“我去北湖怎麼了,北湖不能去?”

“雅雯同誌,我是為你好,請你理解點別人好不好?”

“我沒法理解,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走了。”說著,她真就轉身往外走,她必須去北湖,誰也阻擋不了。

“雅雯同誌,等我把話說完!”祁茂林在後麵厲聲道。林雅雯隻能站住,無論她心裏多麼的不痛快,她還必須得尊重祁茂林。

“雅雯,聽我老祁一句勸,回去吧,安安心心在黨校學習,縣上的事,你就當啥也聽不見。”祁茂林忽然就軟了語氣。林雅雯怔怔地掉轉頭,盯住他。她發現,祁茂林的臉色在變,由白變青,然後變黑,最後,蠟黃成一片。

“祁書記……”林雅雯心裏升騰起一股不祥。

“你非要逼我把老底端出來嗎?”祁茂林避開她的目光,這一刻,這位年近六旬的老書記心是抖著的,麵對比自己年輕許多的縣長,他真是有苦無法說。林雅雯哪裏知道,就在她跟司馬古風坐在同心閣捧著茶品嚐苦味的那幾個小時,祁茂林跟孫濤書記也捧著茶具,可他們實在是飲不下去啊。來自省城的消息說,省委常委會上,海林書記再次輸給了五個常委,有人要逼孫濤書記離開河西市,接替他的,很有可能是朱天成!

“回去吧雅雯,別做無謂的犧牲了,有許多事,不是你碰的。你還年輕,沒這個必要……”

“不,祁書記,你把我想錯了。”林雅雯錯以為祁茂林是怕了,語氣裏竟帶了嘲諷。祁茂林苦苦一笑,她怎麼就不明白呢?就在林雅雯二度轉身朝外走時,一直悶在沙發上的強光景突然說:“林縣長,你還是聽祁書記的勸,回去吧。”

“你也想當說客?”林雅雯不滿地盯住強光景,“光景同誌,你辜負了縣上對你的一片期望,看看你現在的樣,還像個縣委幹部嗎?”

“林縣長,我……”強光景欲言又止,他橫在林雅雯麵前,不讓林雅雯出門。

“讓開!”林雅雯猛地抬高了聲音。

“雅雯同誌!”見她如此不聽勸,祁茂林終於發作了,“實話跟你說吧,雅雯同誌,你現在已經不是沙湖縣縣長了,你的工作由付石壘同誌全麵接替。”

“什麼?”林雅雯驀然轉身,吃驚地瞪住祁茂林。

祁茂林也不躲避,正視住林雅雯:“這是市委剛剛做出的決定,付石壘同誌擔任沙湖縣縣長,你的工作由市委另行安排。”

“不可能!”林雅雯尖聲叫道。

“是真的,林縣長。”強光景插話道。

“不可能!”林雅雯又叫了一聲,一把推開強光景,憤然朝外走去。下樓的時候,林雅雯跟付石壘意外相遇,付石壘紅光滿麵,春風得意,身後跟著滿臉紅霞的華蓉蓉。林雅雯並不清楚,剛剛結束的市委常委會上,朱天成力薦華蓉蓉,她現在已是沙湖縣副縣長。

三個人的目光相對,旋即又分開,就在華蓉蓉微笑著要跟她打招呼時,林雅雯一扭身子,疾步走出縣委大樓。

上了車,林雅雯忽然就不知道該往哪去。北湖顯然是去不成了,昨天她還是掛職學習,今天,她已成了沙湖縣的客人。市委免她的職,居然連招呼也不打,這也算是一個創新吧。林雅雯心裏湧上一層悲涼,想不到她會以這種方式離開沙湖,離開她熱愛著的工作崗位。車裏坐了半天,無奈地跟孫愔道:“回省城吧。”

車子離開沙湖縣城不久,林雅雯接到市委組織部的電話,要她去一趟組織部。林雅雯心想,他們這才例行公事地找她談話,想送給她一點安慰。

“對不起,學習緊張,暫時騰不開身。”說完,她啪地關了手機。

一路,孫愔都想拿話安慰她,卻被她的臉色給嚇住了。直到進了省城,孫愔才道:“林縣長,讓你離開沙湖是祁書記的意見,他真是為你好。”

林雅雯這次沒批評孫愔,她又何嚐不清楚祁茂林跟孫濤書記的真實用意呢,但以這種方式受保護,她心裏有愧啊--

回到黨校第二天,林雅雯從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洪光大已被正式逮捕,他所在的宏大建築公司也被有關部門勒令停產,全麵清查整頓。望著報紙上醒目的大標題還有記者義憤填膺的文字,林雅雯心裏,竟不知是什麼滋味了。等她聽到另外一條消息,心嘩地黑了。

洪光大涉嫌對婦女施暴,雙規期間,有關方麵接到四位婦女的指控,說洪光大曾對她們進行過暴力性侵犯。四位當中,兩位是水利廳下麵的職工,一名是新分來的研究生,指稱在實習期間,被洪光大灌醉了酒,然後在賓館施暴。還有一名沒透露工作單位,但她是第一個站出來指控洪光大的,據說她已通過法律手段,將洪光大告上了法庭。檢察機關正是根據這四位女子的指控,對洪光大批捕的。

強暴兩個字,深深紮痛了林雅雯的眼。這個空氣裏有著瑟瑟寒意的冬日的夜晚,林雅雯孤獨地坐在黨校宿舍窗前,窗外是嗖嗖掠過的寒風,夾雜著風打樹枝的聲音,玻璃也發出微微的震顫,有幾片紙屑卷起來,在窗前暈白的燈光下一閃,幽靈一般不見了。又有幾片落葉飛起,在空中蕩啊蕩啊……

夜是那麼的冰涼,那麼的具有寒意。

多少年前的往事被風掠起,緩緩現在她的眼前……

是跟洪光大認識的第四年,因為拒絕了馮橋,洪光大一度時期對她很有意見,兩人的關係沒有以前那麼密切了,隻是偶爾通個電話,或是從同事們嘴裏聽到彼此的消息。那段時間的林雅雯很不順,在單位,廳領導不斷指責她,認為她幾年拿不出一項成果,工作沒有進步,想將她調離人才濟濟的科技處。

林雅雯知道,這是馮橋在起作用,水利廳跟林業廳,算是兄弟單位,兩家合作項目本來就多,加上又都屬於農林口,兩家單位的領導關係便很密切。隻要馮橋使個眼色,這邊的領導給她穿小鞋便是家常事。林雅雯默默忍受著,遇上這種事,除了忍受,你別無他法。

家裏呢,她跟周啟明的婚姻也到了第一個危險期,婚後的新鮮感已過,疲勞開始騷擾他們。加上萌萌那個時期身體不好,老是得病,動不動就得跑醫院。家庭的腳步被打亂,周啟明嫌萌萌幹擾了他的工作,晚上要管孩子,白天又要上課,他還哪有心思搞學術寫論文?新寫的論文沒通過雜誌社終審,周啟明就將火發到林雅雯頭上,說她一個女人竟然管不了孩子,還要他為孩子操勞。林雅雯剛反駁一句,周啟明就怒不可遏地說:“早知道婚姻是這樣,我寧可獨身!”

林雅雯忍無可忍,跟著說了句:“那就離好了,你以為我願意天天聽你嘮叨?自己出不了成果,拿別人撒什麼氣!”這下好,周啟明抓住這個把柄,扔下她們母女,搬學院去住了。迫於無奈,林雅雯隻能將萌萌送父母那兒,好在那時母親已經退休,能替她分挑一些生活的擔子了。

就這樣磕磕絆絆過了幾個月,有一天廳領導叫她,說省廳跟水利廳合建一個科研基地,地點已經選好,讓她負責項目前期論證工作。林雅雯不假思索就點了頭,創建科研基地,是他們這些專業人員夢寐以求的想法,科技處雖然聽起來像科技機構,可搞的工作多是科技行政管理,都是替下麵的科研單位搞服務,自己想從事科研項目,難。如果有基地,他們就可以有自己的課題。

誰知到了項目工作小組才發現,這個項目名為科研基地,實際上,卻類似於兩家單位聯手搞度假村。而且項目的負責人就是馮橋,洪光大也參與其中。林雅雯一度想退出,無奈廳領導不答應,隻能硬著頭皮天天跟洪光大們泡在一起。

一個月後的一天,洪光大請她吃飯,那個時候的洪光大已成為一個人物,靠著跟馮橋的關係,他進步很快,非但在項目組擔任比林雅雯更重要的角色,而且聽說他自己也有了實體,林雅雯對他真是刮目相看。晚飯就他們兩個人,這點上林雅雯倒也沒戒備,畢竟,她跟洪光大也不是一天兩天,再說她哪能想到別處?那天的洪光大很是熱情,先是說了些能勾起往事的話,接著就道:“上次的事,你怕是誤會了。來,敬你一杯,把它忘了吧。”

“我已經忘了。”林雅雯不願意提這個,沒好氣地臭了洪光大一句。

洪光大一點不介意,對付這些事,他太有經驗了,多難堪的場麵,他都能輕鬆自如地應對。果然,又喝了幾杯酒,氣氛緩和下來。林雅雯心裏的難堪勁過去了,兩人又恢複到以前那種自然而然的狀態。

那天林雅雯喝了不少紅酒,林雅雯後來想,是她的壞心情左右了她,也是洪光大的甜言蜜語迷惑了她。洪光大要是在女人麵前耍起小伎倆來,女人們是很難抵抗的。再精明的女人也有軟肋,洪光大拿捏起女人們的軟肋來,就跟他的左手拿捏右手一樣準確而又老練,而且他敢下死手,這是後來林雅雯才總結到的。

那天離開酒店前,林雅雯還是清醒的,至少還知道自己跟誰在一起。等走出酒店,讓冷風一吹,就覺天旋地轉,頭重得抬不起來,她好像吐了,就爬在酒店外麵的馬路邊,好像是洪光大硬將她拖上車的,又記得是他抱上去的,總之,她坐上了車,然後,就一頭栽過去,啥也不知道了。

可怕的事差點就在那個夜晚發生,洪光大將她帶進了賓館,開了房,然後……也許是上蒼有意要幫她,就在洪光大淫笑著露出真麵目時,房間裏的電話突然叫響,洪光大起先不理會,他已確信,這晚的林雅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一條光滑的魚,洪光大腦子裏冒出這樣絕妙的比喻。電話的鳴叫聲擾了他的好事,他不得不停下手,去把那個煩人的東西拿掉!就在他將話筒重重摔到床頭櫃上時,林雅雯醒了!

林雅雯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中了圈套。她驚叫一聲,一把用被子蓋住自己蒙羞的身體,同時,向洪光大喝出一聲:“滾!”

不幸雖然沒有發生,這件事,卻驚出她一身冷汗。這件事發生後,林雅雯有過久長的矛盾,是默默忍受,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還是勇敢地站出來,讓洪光大付出代價?後來她選擇了前者。畢竟,洪光大的目的並沒得逞,就算她站出來,又能將他如何?不過這件事以後,洪光大自己倒是變得規矩起來,久長的日子裏,他都沒再騷擾過林雅雯。

但是這件事,留給林雅雯的創傷卻是持久的,此後很長時間,甚至到現在,一想那個夜晚,一想那一幕,林雅雯心裏,還是忍不住要發出一片子悸。

有些事留給人的影響是一輩子的,黑暗一旦留在心底,輕易,是驅不散的。

如今洪光大得到了報應,林雅雯應該拍手稱快,然而,她的心,卻仍然被那個黑夜壓得喘不過氣來。

3

就在司馬古風積極地跟省城十多位政協委員征集意見,打算從政協這個渠道,向中央反映胡楊河流域存在的問題時,一場更大的風暴席卷了河西市。

先是殷虎到河西視察,視察完幾家企業後,殷虎主持召開會議,聽取了孫濤書記和朱天成代市長的工作彙報,接著市人大主任就河西市人大代表開展工作的情況作了彙報。殷虎聽完,先是象征性地肯定了幾句,然後話鋒一轉,就河西市工業企業改革和班子建設發起火來,殷虎矛頭直衝孫濤,他批評孫濤在工作中思想消極,作風散漫,不求進取,使得河西市的工作出現很多空白點,特別是工業企業改革的步伐,遠遠跟不上形勢需要。

“我們需要的不是四平八穩的幹部,我們需要敢闖敢幹,敢衝鋒陷陣的幹部。一個市的帶頭人如果消極了,這個市的工作還有什麼希望?”殷虎說。在班子建設上,他批評孫濤不虛心聽取其他同誌的意見,搞一言堂,特別是不重視人大和政協在民主監督、參政議政中的積極作用:“人大和政協不是擺設,它是我們政治製度建設中重要的一環。黨的領導必須堅持,人大的監督作用也要充分發揮,我不希望四大班子最終變成一大班子。”

這話重啊。與會者全都垂下頭,孫濤書記坐在主席台上,心裏翻江倒海,明知道殷虎是為那件事專門而來,是為他後麵一係列行動鳴鑼開道,卻又……

會終於開完,朱天成陪著殷虎一行往賓館去時,孫濤書記還呆呆地坐在會場,這一場會,算是把河西市的調子給定了,接下來,接下來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呢?

殷虎一行剛離開河西,省委副書記馮橋帶隊下來了,他沒去市上,直接到了沙湖縣。縣上四大班子早早恭候在賓館,祁茂林吸取教訓,生怕馮橋再拿四大班子說事。可祁茂林又錯了,馮橋這次下來,隻為一件事,流管處的改革重新啟動!

馮橋在會上講得很明確,流管處改革是省上今年確定的重點改革項目,雖然遇到了重重阻力,但省委決心很大,一定要將這場攻堅戰進行到底。

“有阻力不怕,怕的是在阻力麵前止步不前,隻要我們堅定信心,一切阻力都能衝破!”

當天,馮橋便責成縣上再次成立工作組,在省水利廳、體改委等的領導下,進駐南湖,配合省廳搞好接管工作。

付石壘擔任組長,華蓉蓉擔任副組長,帶著縣上一幹人馬,浩浩蕩蕩進了沙漠。

等林雅雯聽到消息時,流管處的改革已全麵啟動。出乎所有人意料,這一次接管工作異常順利,再也沒有誰站出來阻止。陳根發他們還沒回來,仍在上訪的路上,預製廠留守的幾名職工一看形勢不妙,卷起行李悄然走了。簡單的移交後,付石壘通知縣水利廠,接管兩家企業。

按省廳重新修訂的方案,流管處水泥廠和預製廠一並並入縣水利廠,成立沙湖縣水泥集團,走規模發展的路子。職工整體移交,拖欠工資及養老保險由省財政一次性解決。

原胡楊河流域管理處解散,重新成立胡楊河管理局,為水利廳下屬的二級局,屬行政單位。流管處原來的職能由重新注冊成立的胡楊河流域生態農業開發公司承擔。

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為龍曉六。

喬仁山被免去一切職務,等待他的,要麼提前退休,要麼由龍曉六重新聘任。

一場風悄然而至,眾人的忙碌中,沙塵暴來臨了,初冬的沙塵遠比秋日要猛,剛才還晴朗的天,立時被沙塵罩住,風卷著狂沙,肆虐著,呼嘯著。

沙漠瞬間變得昏暗一片。

這一天,海林書記帶著一大摞檢舉信,踏上了去北京的路。

沙塵暴過後第三天,朱世幫風塵仆仆找到了省委黨校。他的樣子狼狽極了,乍一看,還當是竄進黨校的盲流,林雅雯第一眼還沒認出他,等聽清是在叫她時,驚愕地瞪了他半天:“你……你是朱世幫?”

朱世幫慘然一笑:“林縣長,是我。”

“你怎麼會這樣?”林雅雯吃驚得不敢相信,此時的朱世幫,哪還有一點鄉黨委書記的樣子,他比建築工地幹活的農民工還糟,蓬頭垢麵不說,人瘦得簡直成了麻稈。

“你……你……”林雅雯想問什麼,卻被朱世幫的潦倒樣困惑得找不到詞。半天,她終於問出自己的擔心:“世幫你沒病吧?”

朱世幫搖搖頭,見自己把林雅雯嚇成這樣,難為情地笑了笑。他不笑還好,一笑,讓林雅雯毛骨悚然。

“到底出了啥事?”

“一言難盡啊--”一句話,朱世幫差點就把眼淚給掉下來。

半個小時後,兩人來到校外一家小餐館,林雅雯料定,朱世幫一定是好幾天沒吃飽肚子,果然,飯菜剛端上來,朱世幫便大口吞咽,哪還有斯文樣。望著他的吃相,林雅雯難過地避開了眼,雖不知道朱世幫到底遭遇了什麼,心裏,卻已被不祥籠罩。

朱世幫連著吃了三大碗麵,灌了兩瓶啤酒,酒足飯飽,長出一口氣道:“要是找不見你,我怕是就得上街乞討了。”

“現在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朱世幫不說還好,一說,林雅雯驚得魂都飛了,兩個月不見他的麵,原來是跑去上當受騙了!

朱世幫果然淪落到吃不起飯的地步,要不然他還不找林雅雯。兩個多月前,朱世幫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消息,說是蘭考培育成功一種沙生植物,屬黃金保健藥,比發菜還值錢,經濟效益非常可觀,春夏秋三季都能栽種,非常適宜鹽堿地和沙漠種植。幾近周折,他打聽到這家公司的地址,跟人家電話聯係後,對方讓他到蘭考考察。朱世幫跟沙灣人一合計,大家都覺應該去一趟,如果真能引來新品種,往後治沙就有指望了,而且還可以靠它發家致富。

朱世幫一開始不打算帶錢,後來對方提出如果誠心合作,就要先交一部分定金。猶豫再三,他還是拿著沙灣村村民們湊的六萬元錢,去了蘭考。到蘭考後,對方熱情接待,然後將他帶到藥材種植基地。朱世幫一看,眼都直了,那些茂盛的中藥材,可都是鹽堿地上長出來的呀,如果真能把它引進到沙灣村,對沙漠,可就是一大貢獻。

參觀完基地,雙方開始談合作的事,對方說,藥材有好多個品種,讓他隨便挑,要是種了不活,損失由對方全部承擔,而且按合同價的三倍賠償。朱世幫邊看藥材邊翻資料,發現這兒的藥材至少有一半適宜沙漠地區種植,便一次定了二十萬的合同,付了六萬定金。合同簽訂後,他被安排到一豪華賓館入住,第二天他去提貨,對方突然翻臉不認人,壓根不承認跟他簽過合同。朱世幫急了,跟人家紅眼,惹來了警察,你猜怎麼著,跟他簽合同收定金的根本不是蘭考人!此人以前也是這家基地的客戶,去年不聯係了,對方還以為朱世幫跟他是一起的,所以熱情招待,沒想朱世幫竟讓那家夥騙了。警察根據線索,查來查去,發現那人竟是負案在逃的詐騙犯,他用同樣手段還騙了酒泉一家農場十萬現金,不知鑽哪兒揮霍去了。

朱世幫一臉羞慚,說自己白吃了二十年公家飯,居然連農民都不如,這下好,把沙灣村兩千多號人的血汗錢弄沒了,咋個有臉回去?

林雅雯聽完,心裏也是非常沉重。當了二十年幹部,居然犯這種低級錯誤!另一個心裏,又在心疼他,他也是心急。沙灣村的情況他最了解,土地持續沙化,沙塵暴接連不斷,已造成大片土地荒廢,農民不知道種啥,其他經濟作物需水量又大,如何調整種植結構一直是個大難題。朱世幫犯這種錯誤,也情有可原。隻是,這六萬塊錢,可不是小數目,如果讓村民們知道,還不急瘋掉?

吃飽喝足,朱世幫臉上有紅色了,說話也比剛才有了精神,他問林雅雯:“最近咋樣,學校生活還愉快嗎?”

林雅雯淡然一笑:“比你強些吧。”

朱世幫再次臉紅,不知林雅雯是譏笑他還是同情他。

“下一步咋打算?”林雅雯問。

“還能咋,找人借錢唄,總不能跟村民說錢讓人家騙了,那還不把他們愁死。”朱世幫要了一盒煙,吞雲駕霧起來。透過繚繞的青煙,林雅雯看到掩在瘦削臉龐後麵的那層愁容,還有比愁容更讓她感動的那份真誠。

朱世幫說本來他有幾個朋友,湊幾萬塊錢應該不成問題,可一聽他現在不是書記了,居然電話都不接。“現在這人--”朱世幫苦笑著搖搖頭,悶聲抽起了煙。

林雅雯忙寬慰:“你先別急,回頭我想想辦法。”

“不瞞你說,我就是來跟你借錢的。”朱世幫這才實話實說。

第二天,林雅雯將五萬塊錢送到朱世幫手上,再三叮囑,回去先把村民們的錢還了。至於下一步的事,慢慢再打算。林雅雯思慮再三,還是沒把沙漠裏發生的一切告訴朱世幫。

讓他自己去感受吧,她想。

這天上午正好沒課,送走朱世幫,林雅雯回到宿舍,想把寫了一半的論文寫完。論文是教授布置的,算是作業。林雅雯選擇的題目是《三農問題與農村政策的創新》,她想深層次地談一談當前對農政策,特別是如何從政策上鼓勵農民走出傳統的生產方式,盡快跟市場經濟接軌。林雅雯想提出一種觀點,就是在農村成立新型的農業股份公司。這種農業股份公司主要以某一自然村或多個地域上相近的自然村的村民為主體,通過自有的土地資源及部分農機具、出資作為部分股份,另以具有農業科技水平的農業科學機構,包括農業科學院和農業大學的農業科學技術作為部分股份,加上農業銀行及提供農業資金支持的金融機構的金融出資作為部分股份,也可包括一部分社會上的農業機械製造公司的農業機械作為部分股份,成立包括村民、農業科學機構、銀行、農業企業四方股東的股份公司,主要目的在於促進我國農業科技含量和機械化水平,並可保障農村居民在自己的生活水平有一定保障的前提下,促進農村居民努力創新多種收入增長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