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嘉元二十六年,冬。
天色陰沉,一縷縷陰冷的陽光努力透過雲層,照射在屬於它的廣袤之地。
冷風自北麵而來,帶著刀子呼嘯而過,留下連綿不絕的哨聲。
雪花似掌,片片似舞如醉般,從雪神的玉手中爭先恐後脫落,飄飄悠悠,輕輕盈盈盤旋於空中,天地一片淨白。
它們像沒有了牽引的風箏一樣,落在枯枝上,落在屋頂上,落在大地上。
蕭瑟的北風中,成群的雪鵐鳥穿過雪幕,發出“怯怯”的長鳴。
雪幕中,一身著碧青錦緞百合長裙的女子靜立。身材纖細盈若,腰間係一條藏藍絲絛,目光切切看著前方空寂的官道,無聲無語。
女子約十五六歲年紀,鵝蛋的小臉上眉目清澈,猶如一汪剪水,櫻桃的紅唇抹著紅潤的胭脂,光潔飽滿的額頭墜珠點綴,襯托她的小臉更加楚楚動人。
她身著一件白色的狐皮鬥篷,領子上的茸毛映得她的小臉純淨素雅,寬大的帽簷遮住了她烏黑的發絲,以及她白靜的脖頸。
身旁站著一個與之同年紀的小女孩,應是女子的丫鬟,正撐著一把紅梅綻放的油紙傘,為她家小姐擋住紛紛落雪。
小丫鬟望向自家小姐已經被凍得發白的臉色,焦急道:“怎麼還不來啊?”
女子清澈的明眸依然望著前方,淡淡道:“再等等吧!應該快到了。”
“郡主,雪太大了,不如咱們回去吧!”
小丫鬟望向四野無人的平地,心裏生出了害怕之感。
要是碰到山匪怎麼辦?
“再等一會吧!”
小丫鬟無奈,隻能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一邊握緊手中的傘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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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刻鍾。
在殷殷切切的等待中,終於,雪幕中傳來“嘚嘚”、“唰唰”的聲音。
女子白皙的臉上,終於有了動容,急切地向前跨了一步。
聲音由遠及近。
隨之,不屬於雪的白的顏色,漸漸的隱約出現在了雪幕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那是一群身穿鎧甲,頭戴鐵盔,腰間佩刀,胯下駿馬的士兵。他們麵帶鐵具,隻露出兩隻黑漆的眼睛,莊肅而神秘。
人馬行進有素,整齊有序,就連胯下駿馬一抬腿一落腳都是統一的,踏著厚厚的積雪,發出“唰唰”的聲音,不時的噴個響鼻。
士兵的身後,是一輛華蓋寶馬香車。
車頂是朱紅色的促榆樹,四角鑲了琉璃,掛著楠木製的精致宮燈。車周四邊懸掛著珠簾,尊貴高雅。
馬車在行至距離女子二十步的地方停下。
為首的一人翻下烏騅駿馬,邁著穩健的步子至女子麵前,摘下臉上的鐵麵具,露出濃眉大眼的形容。
此人身高六尺,方形臉,輪廓明朗,劍眉英挺,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
他先是行了一禮,直言正色:“南宮郡主候在此處,可是在等二公子?”
女子頷首致意,“黎少將軍,我不會耽誤你們太長時間,我隻是,想跟他道個別。還請少將軍應允。”
她聲音清脆,像極了從雪幕中穿梭而過的雪鵐鳥的聲音。
黎少將軍正在沉思猶豫間,後麵已經傳來一道不容置疑的喚聲。
“少將軍。”
黎少將軍回頭看去,一身白色滿地織金錦袍的少年郎已經走下了馬車。
少年郎身量不高,大概也隻到了黎少將軍的肩膀,稚嫩的臉上還帶著圓圓的嬰兒肥。但那雙純黑深邃的雙眼如深潭般令他不敢直視,唯恐一個不小心就陷了進去。
少年舉步向他們走來,肆意飛揚,清秀俊雅。
黎少將軍側身讓出了路,自動的退回到了士兵之列。
“這大雪天的,素寰姐姐怎會來這裏呢?”
少年斂了犀利的眸光,換了一雙飛揚的明眸,問道。
南宮素寰道:“城門前那麼多人,我也不會有機會與你說話。於是就等在這裏,與你見一麵。此一別,不知下次再見,會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