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道場,那群秀女的父母已經離開,秀女們也大都回到轎中休息,轎夫們就地坐在離自己轎子不遠的地方,多半已在打盹。我和弟弟一邊走一邊掃視所有的轎子,隻有剛才那個叫梅兒的還站在轎前,而她的轎子旁一個轎夫也沒有,想必她的轎夫就是我和弟弟剛剛打暈的那倆人。我暗自慶幸,因為剛才偷聽到這梅兒母女的對話,萬一路上問起,我也好答話,不致引起懷疑。我讓弟弟擋在我身後,遮住其他人的視線,自己則悄悄地把行囊綁在轎底,然後便和弟弟在梅兒的轎旁坐下,那少女獨對星空,滿眼唏噓,真真我見猶憐。她就這樣靜靜地站了良久,天蒙蒙亮時才回到轎中。可歎我們姐弟此時的命運比這女子更加不濟,生日當天居然過著逃亡的生活,每一步都行的艱辛。
大約五更天的時候,正殿裏走出兩個官員模樣的男人,一個我認識,是揚州知府的知事許大人,另一個沒見過,但派頭甚足,身上的官服也是京官品製,一定是京城派來迎接這班秀女的主事。他們後麵跟著走出來一個老和尚,年事已高,慈眉善目的,一看便是這寺裏的住持。老住持宣了一聲佛號,眼觀鼻,鼻觀心的緩緩說道:“請恕敝寺昨夜招待不周,因客房太少,況寺規森嚴,無法安置各位女施主進寺休息,還請各位施主見諒。如今天色已亮,蔽寺準備了饅頭和清水,請施主們將就著吃一點,然後盡早趕路吧。阿彌陀佛!”說完轉身回到正殿裏麵去了。幾個小沙彌端著裝滿饅頭的大盆,拿著茶碗拎著茶桶從膳房走了出來,將饅頭和清水一一送到轎夫們手上,秀女們也都輕輕掀起轎簾,接過了饅頭和清水。眾人秩序井然的用過早膳後,便各自歸位,準備出發了。許大人和那個京城官員各自鑽進一頂四人官轎,現行出了光業寺。轎夫們抬起各自的轎子依次跟在後麵。我和弟弟排在最後,盡量跟的不緊不慢。
很快就來到了揚州城的北城門,隻見城門口守衛非常森嚴,四個門洞前依次站著4列帶刀兵士,每列十二人,均一字排開,每個出城的人都要在隊列前停留一會兒,隻有站在每列最後那個隊長模樣的人揮手放行才能出城。我的心怦怦猛跳,但此時已是毫無退路,隻有強裝鎮定,跟著隊伍慢慢往城門挪動。
前麵的轎子和轎夫都很順利的通過了,終於輪到我們了。我刻意保持著正常的行進速度,沒有加快也沒有放慢,雖然心虛,也強迫自己不要回避兵士們省視的眼光。我順利的超過了站在最後的那個隊長身側,但弟弟通過時卻被那人攔了下來:“停一下,這位兄弟有點麵生啊,看這身子骨,做轎夫的時間還不長吧?看你這雙手,倒是白白淨淨,伸出來我看看。”我心中大急,手心已經沁出汗來。弟弟滿臉堆笑:“官差大哥,小弟的確剛入行不久,隻怨天生賤命,隻能靠苦力吃飯,比不得各位官爺,拿大刀,吃皇糧,小弟隻有羨慕的份兒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