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欣然就座，專注地與我對望。我說：“小菊，這裏除了冷清一些，別的都還可對付，過幾天，我讓如煙來這裏，那時你就回揚州吧，你那青梅竹馬的表哥仍在等你，不要辜負了他的情意。”
小菊聞聽此話，騰地站起來，走至我麵前跪下：“小姐，除了這樁事情，你讓我做任何事情，小菊也絕不會有半個不字。小菊十歲進府，跟小姐形影相隨，朝夕不離，老爺夫人待我那麼好，小姐待我也親如姐妹，因此我早就立誓要服侍小姐一輩子。至於我表哥，我和他都隻是凡夫俗子，即便我跟他的婚約作罷，自會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著他。我離了他，隻能對他說聲抱歉。但要我離了你，我定會終生不安。所以，讓我離開你回揚州這樣的話，小菊求小姐休要再提。”
我心裏自然是感動得要命，趕緊拉起她來，說道：“不是我要趕你走，隻是入宮為妃是我的命數，沒有道理賠上你的終身啊。這宮裏人心莫測，風雲變幻，稍不留神就會惹禍上身。如果到時連累了你豈不是我的罪過？”
“小姐，我不怕連累，隻有陪著小姐，我才放心。”小菊拉著我的手，清秀的麵容浮現著難得一見的堅毅。
我欣慰地點點頭：“既然如此，你我就互為這皇宮裏唯一可相信的人吧。”
“小姐，你還可以相信皇上啊？”小菊不解道。
“哦，是麼。”我含糊其辭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有不能確定的感覺。
這一天，小菊不停地收拾著行李，而我拿著一冊《法華經》，盤坐在炕上默念了整整三遍。而所謂齋戒，即為：一日隻在午前食一餐，隻能吃素並且不能吃太飽，甚至連飲水的次數也要控製，因為每日如廁的次數不能超過兩次。
小菊帶來了兩壇蜂蜜、四壇小菜和一袋白米，另加一斤碧螺春，這便是我們二人這三個月所能食用的所有東西了。
院中有一棵水杉樹，高大挺拔，枝繁葉茂，把整個院子都罩在了樹蔭下，這倒省去我麵遮白紗之苦了。細看之下，樹杈上居然還有一處鳥巢，它的主人是兩隻灰喜鵲，不時地飛進飛出，四處覓食。樹下有一口水井，青石壘台，上刻“清澄”二字。院東是一間夥房，內有一口土灶，一隻大鍋，門後堆了一地柴火。
小菊拿出一付昨日太醫院配好的藥，舀了一鍋水，把藥盅放入大鍋慢慢熬，她自己搬了張小凳坐在灶旁，用柴刀劈起了柴火，劈一些扔進灶中一些，柴火不時發出劈劈叭叭的燃燒聲，火苗上竄下跳時高時低，像個有靈性的孩子，頑皮而跳躍。
看著這一切，我忽然有種很享受的感覺，享受這裏的靜謐，享受這裏的與世無爭。
我喝下小菊為我煎好的藥，小菊又為我麵上的傷口換了一次藥膏。天色漸漸暗沉，我洗漱後坐在炕上，聽著院中傳來的蟬聲，心中兀自想著：不知皇上此刻在做什麼？是否想念過我？今夜是哪位新進秀女有幸侍寢呢？朦朦朧朧中不知不覺地便睡著了，一夜無夢。
四更，小菊將我喚醒，服侍我穿上淺灰色的居士服褲，待我洗漱後，端來一碗白粥和兩碟小菜，我吃得很快，因覺得這白粥味道極好，濃稠適宜，軟糯可口，一問才知道小菊三更時就已起來熬煮了。我愧疚道：“到這裏來，我不覺得什麼，卻苦了你了。”
小菊擦了擦額上的汗，笑著說：“小菊不覺得苦，倒覺得有幾分慶幸。本來小姐的傷就需要忌口，這下才好，即可齋戒祈福，又能安心養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