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詩,起來吃些點心再睡吧,你餓了整整一天了。”皇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點點頭,如煙便進來服侍我更衣。漱洗完畢,我走到妝台旁的銅鏡前,這是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照鏡子,臉上仍然敷著黑色的藥膏,四寸多長從左臉頰一直斜向右唇角。我用絲帕蘸了些清水將藥膏輕輕擦去,轉身麵向皇上。
皇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麵露欣慰地說道:“鳳詩你瞧,那道傷痕幾乎看不見了,隻剩些許的微紅,看來不出一月就可全好了。”
是啊,臉上的傷是痊愈了,可心裏的傷好得了嗎?我勉力展顏道:“是大好了。從今兒起就不用再敷藥膏了吧,服些內服的草藥就行了。敷了那麼些日子的藥膏,我身上的藥味兒都快沁到骨頭裏去了。”
“我倒是喜歡這股子藥香,比賢妃、蓮嬪她們幾個熏的什麼香好聞多了。”皇上說著捏起我幾縷頭發,湊近鼻子大口地嗅了兩下。
我心裏一陣黯然:瑞王妃一病經年,她的身上定也染有藥香,皇上莫不是又懷念起她來了?可笑我習武多年,卻一病接著一病,如今懷了龍裔,不知又要曆經幾劫幾難哪。
“鳳詩,我這就去上朝了,晚上再來陪你。我已下旨,這段日子你就不必去延禧宮請安了,多多歇息才是。實在悶的話就讓人傳那幾個貴人來陪陪你,你們年紀相仿,總能找出點樂子的。”
“謝皇上關愛。”我送皇上到宮門外看著他進了轎子,這才回到花廳。我叫來如煙、如意,命她們將小菊的衣物收拾成一個包袱,又命小言子給龍飛傳話,讓他抽空過來把包袱轉呈給小菊的家人。我將自己最鍾愛的一件豔紅霞帔也放進包袱,希望小菊穿著它入土為安,就當我仍時時陪伴著她吧。
“娘娘,李總管求見。”如煙進來通傳,打斷了我的思緒。
“請李總管進來。”我在貴妃塌上坐直了身子等候。
李總管走進來請了安,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身旁的如煙和小言子。我會意,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下。李總管似乎還不放心,走至門口觀望了一會兒才又回到座上,躊躇了半天終於說道:“娘娘,老奴受人之托,要將一件東西親手交給您。”
“什麼東西?你受何人所托?”我很是意外,以李總管的身份,大可以派手下的小太監將東西送來給我,何況請得動李總管的人,我認識的可不算多。
“是小菊姑娘。”李總管用極低的聲音回道。
“當真?快給我瞧瞧。她何時給你的?”我差點兒驚叫出聲。
李總管小心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遞給我,我打開布袋,裏麵居然是一幅寫滿了血書的白綾。
我急速走至屏風之後,將白綾攤在條案上,仔細地辨認上麵的血字:小菊福薄,無法陪伴小姐終老。蠱毒之事並非小菊所為,隻因事發緊急,不得已才自認元凶。能用我的賤命換回小姐的平安,死也值得。宮中人心險惡,危機四伏,小姐千萬保重。莫念。小菊絕筆。
寥寥數語,卻看得我觸目驚心,那鮮紅的血字,每一筆都重逾千斤,一下一下砸進我的心窩。我將白綾疊好放進袖中,轉過屏風急問李總管道:“李總管,快告訴我,這究竟怎麼回事?”
李總管歎了一聲,說道:“昨兒太妃賜小菊三尺白綾,命她自縊,老奴恰被派去監刑。老奴到了天牢,小菊姑娘一見我居然開心地大笑。老奴以為她瘋了,誰知她雙膝跪地不停叩頭,我去扶她時,她悄聲對我說,看在娘娘的麵上,讓我替她傳封信。我說,此時也難尋紙和筆啊。她神情自若,先是讓我屏退我的隨從,然後拿過老奴手裏的白綾,咬破手指就寫了這些字。小菊姑娘還對老奴說,貴妃娘娘對皇上情深意重,看在這個份上,請老奴一定要支應娘娘。最後,她就,就用那條滿是血字的白綾自縊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