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天大陸麵積寬廣不知何許,人口眾多不知何數,有滿眼丘陵氣候無常的西荒,也有土地肥沃環境優美的南原,有囊括了世界上最多種族和人口的大周,也有遍地開花星羅棋布的諸侯蠻夷之國,更有以教立國的教宗神國。
大千世界精彩非常,各種故事各樣人物拿著自己手中的叫號牌爭先登場,演繹出一場又一場或毫無亮點匆匆而過的流水俗事或拍案叫絕震動大陸的傳奇事跡。
但若從高空縱觀整個覲天大陸,所有的這些在高度的隔絕下不過都是一個個一片片不起眼的凡塵螻蟻罷了。
時光荏苒,彈指芳華,再徹骨心扉感天動地的愛戀美景也抵不過時光匆匆,再可歌可泣威武悲壯的梟雄傳奇也終將埋沒在時間的沙盤底部。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就算是橫亙了整個上古時代的不周山如今也不知何方。
陳舊的事物總是會被新鮮的東西取代,這是這個世界保持活力和運轉的必然結果。
不過,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情。
比如,那四座直衝雲霄的廟觀。
直衝雲霄並不是說這四座廟觀有多麼的高多麼的大以至於高到了雲霄之上,這說的是它的意,那種直衝雲霄睥睨天下的意,如同四尊神聖不可侵犯的神祗一般毫發不變地佇立了千萬年,任憑時光如輕拂的春風一般輕輕地流逝。
它是參天大樹牢不可破的根,是廣闊大地潤物無聲的水,是無可見卻不可無的空氣,更是世間億萬萬眾生的共同信仰。
世人尊稱其為神廟。
神廟共有四座,但並不湊在一起,彼此之間以某種玄妙至極的位置關係相隔了千萬裏遠,涵蓋了整個覲天大陸,所以信仰便傳播了整個世界。
如果有人站在無盡的高空之上俯瞰整個大陸的時候,目光第一時間便會被四座神廟吸引過去。
在無限虔誠的同時心中肯定還會有一絲的不舒服和疑問。
不是因為神廟過於崇高而不舒服,因為世上沒人敢有這種想法。
更不是對神廟的存在而疑問,哪怕是穿著開襠褲留著鼻涕的鄉童都知道,若沒有神廟便沒有現在的世界。
四座神廟以某種不可知的關係彼此遙望對峙著,雖然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那是什麼樣的關係,但是那位站在穹空之上的人——不論他是流著鼻涕的孩子還是目不識丁的屠夫,都會有下意識地生出同樣的不舒服和疑問來。
西北角應該也有一座神廟的。
但是那裏沒有,有的隻是一座連綿蜿蜒了數百裏的山脈。
山脈地勢險要,叢林密布,寬大的綠色葉片與遍布地麵的藤蔓交錯伸展,山間清澈的流水自山上嘩嘩流下,將水流下的鵝卵石衝擊的又圓又滑,林間不知名鳥兒的鳴叫,以及不時傳來野獸的吼叫、低吟都表明了這裏環境的天然程度。
然而,若是有心的話,順著鋪有厚厚腐殖被的林間地麵,沿著一條清澈的山間泉流一直走下去,便會驚訝的發現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竟然還有一間小小的破廟。
不過,此廟雖小雖破但卻無時無刻不在給人一種滄桑乃至悲涼的感覺。
滄桑,用在一些存在的時間夠久遠的東西上麵,但是這種定義顯然是不全麵的,還要上檔次才行,不然就隻能叫破、舊而不能叫滄桑。
符合這樣條件的東西很少,比如某位在強者雲集的神赦之地刻下了一座舉世之陣的大能,比如某張見過教皇擦過桌子最終被某位皇帝收藏起來的繡圖,還比如,神廟。
更加能夠吸引人的好奇心的是在這間小小的破廟後麵還有一座茅草、樹幹和石頭壘成的小宅院,宅院的門口幾個斷了腿的小板凳上麵滿是灰塵,院門口的地上被風吹落的瓦簷草在陽光下微微抖動著,似乎在懷念自己年輕散發出來的青草芬芳,再加上地處大山的中央,直線五十裏的距離之內荒無人煙,真可謂是與世隔絕。
但是如果有人敢懷疑這樣的環境是否適宜人類居住的話,許莫殤絕對會第一個豎起中指表示強烈的不滿,並且用自己十三年的實地生活經驗斬釘截鐵地告訴他:絕對能!
許莫殤,今年剛滿十三歲,也就是說他從剛生來沒多久便開始了在這裏的生活。
不過他之所以能夠從一個還沒睜眼的嬰兒在這個甚是天然的環境中順利地活到現在並不是因為什麼天賦異稟通曉獸語,既沒有喝著狼奶長大,也沒有老虎朋友,更沒有雪雞兔子在他麵前自殺以獻身充當他的食物。
也不是因為他生而知之,懂得所有生存的知識、技能——畢竟一個嬰兒的身體並不能夠讓一個成熟的靈魂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隻是因為他還有一個師父。
在外人的眼裏,師父一貫梳著端正的發髻,穿一件青布道袍,背著一把幾乎從來都用不到的長劍,恬靜少言,好養生,性淡然,頗有一副隱世高人的派頭。
方圓五十裏隻有兩個人,除了師父就是許莫殤,外人自然就是許莫殤。
實際上,師父不隻有那副派頭而已,住在這麼一個荒無人煙的大山窟裏,那就是隱世,能夠修行並且修為很高那就是高人。
所以,許莫殤打心裏覺得隱世高人的名頭師父實在是當之無愧。
師父什麼都好,一心一意地自己養到這麼大——雖然中途自己好幾次差點掛掉但終歸還是活了下來,教自己讀書認字,又將自己引上了修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