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帶著希望的明亮和對方眼中那深深的不解與茫然是由同一個原因造成的。
刀無極盯著麵前地上斷成了兩截的彎刀和自己胸前流血的傷口,有些不明白現在的世道怎麼變成這樣了。
先是兩位入虛境的殺手截殺一位十六歲的世子,結果追了半天卻連根毛都沒碰到,接著自己一位入虛中境的殺手接連出了好幾次殺招都沒能搞定一個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子,最後自己手中的鋼刀還被那小子的一把破劍砍成了兩半,破劍不知如何產生的劍意更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忽然,他猛地抬起頭來,盯著許莫殤手中的長劍,神色有些怪異地低呼一聲:“靈器!”
而後,他絲毫不顧正在流血的傷口,大步上前,眼中充滿著貪婪之色,對著倒在地上的許莫殤一掌劈下。
掌下元力肆虐波動,顯然又是一記殺招。
從刀無極踏出第一步的時候,許莫殤的神色便異常嚴肅,扔下手中的那把長劍,兩隻手在身前不住地變換著姿勢,一抹抹無形的力量在慢慢地彙聚著。
直到那隻掌風如刀的大手快要接近自己的喉嚨的時候,許莫殤才努力地扭動了一下身體,往旁邊滾了過去。
但是他的一雙手卻絲毫不敢出現差錯,仍然保持著某種特定的速度在有序地變換著,所以他躲避的效果並不怎麼好。
縱然小時候師父對於他的訓練很是嚴格,但是仍避免不了刀無極溢出的掌力狠狠地擊打在他的肋骨上。
地麵被殃及的青岩磚濺起的碎屑直觀地反應了這一掌的威力,精通醫術的許莫殤也很清楚自己的肋骨到底斷了幾根、吐出的鮮血到底需要多少天的修養才能夠補回來。
但是這仍不能阻止他手上逐漸加速的動作。
作為他努力的結果,一絲絲微弱的光點在他的手上若隱若現,似隨風而動的柳絮。
刀無極居高臨下,自然也是看到了這點,不過他目前沒有時間來想這是怎麼回事了。
他隻知道官方的軍隊將很快到達這裏,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務隻能看那位入虛上境師兄的了,而他現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眼前這個給自己的行動造成了很大麻煩的小子幹掉,然後奪走他身邊的那把長劍。
看見自己終於是實打實地打了許莫殤一掌,刀無極終於是放下心來。
然後穿著雁羽幫三層牛皮靴的右腳臨空重重地跺了下去。
時間剛好來得及。
許莫殤長出了一口氣,看著那隻踩向自己右胸的靴子默然無語。
心中想得卻是,師父你可不要騙我啊,徒兒是死是活就在此一舉了。
然後,一道巴掌大小的圓潤光圈從他的手中如同一輪小小的太陽,飛騰而起。
在迎向那隻牛皮靴的同時,光圈迅速地分化成了數十個拇指大小的光點,組成了一個造型古樸的圖形,一陣內斂但卻不容置疑令人心悸的奇特力量瞬間透發而出。
似一張恢恢不漏的大網,將所有試圖突破的魚兒一網打盡。
刀無極感覺自己似乎是一腳踩進了溫度高得離奇的岩漿裏,腳上上等的牛皮靴在飛快地分解融化著。
他似乎是聞到了自己右腳被烤焦了的味道,雖然這隻是錯覺而已。
他隻來得及慘叫一聲便戛然而止。
因為失去了知覺的右腳是不可能繼續感受到疼痛的。
他低頭向下看去,隻看到了一抹半透明的光,以及隻剩下骨頭的腳掌和大半個小腿。
焦黑的骨頭踩在許莫殤閃著微弱光華的雙手之上,卻沒有一點勢如破竹的快感,倒是覺得自己的右腳別樣的輕鬆。
輕鬆可以用來描述心情感受,有時候也可以用來描述實際的重量。
比如,你可以說失去了整個右腳和大半個小腿是比較輕鬆的。
刀無極不是什麼性格極其堅忍之人,也沒有篆道境的修為,所以他無法做到失去了大半個小腿還能保持神色不變。
他更不是玄關第八步大圓滿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做到斷肢重生。
所以他毫不意外地倒了下去。
許莫殤也好不到哪裏去。
之前他為了不打亂手下結印的動作以免前功盡棄,躲閃不及被劈了一掌,已然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