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哥倆好(2 / 3)

頓飯光景,那人行了出來,燕大少奶奶在那人走後也就隨手關上了大門。

“臭--豆--腐。”

“這位爺,來一般吧!現炸的。”李員外吆喝的還真像,展出他那特有的笑容,朝正從前麵過的那人說道。

“員外李,你真好興致,擺了一天了,也該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頭,邊走遠邊道。

張大了嘴,李員外那一抹平日看來甚為可愛的笑容,現在倒給人有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般,呃,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團狗屎一樣。

賣了一天的臭豆腐,沒一個發現自己,如今這不敢露麵的人卻一語道破,這份驚訝,也就難以形容了。

眼見那人已快走到街的盡頭,就要混入前麵大街上的人潮哩。

李員外又吆喝了,聲音蠻大的。

“臭豆腐喲,臭豆腐喲--”

這可是兩短聲,唯有後麵那個“喲”字拖長了尾音。

等待是一種折磨,尤其這等待不知要什麼時候結束。

王呆已等了一天,從挑著攤子賣臭豆腐開始,他就坐在這間小吃店裏。

這個臨街的位置剛好正對著李員外的攤子。

錢這東西真是萬人迷,鬼都能為它推磨,何況我。

所以當老板看到手中那一百兩“大豐錢莊”的銀票時,莫說人家隻租他這鳥店三天,就是十天半個月他也會二話不說乖乖讓位。

桌上的酒壺東一隻西一隻的怕不有十多隻了,花生殼也遍地狼藉,就在小呆醉眼惺忪時,他聽到了李員外那和前麵不一樣的吆喝聲。

他從窗口望出去,正好見到那戴著馬連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裏。

刹時他的眼睛不再惺忪,反較常人更為清醒,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卻已被人潮掩沒。

一個人如果已經看破生死,那麼對世間的一切,他也就沒有任何留戀了。

能夠自殺的人,該是世上第一忍人。結束別人的生命或許不難,但若用自己的手,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就非要有足夠的勇氣與毅力。

有的人自殺一次未能成功,又來第二次、第三次,這種抱著必死決心的人,是任何人都阻攔不了,也無法阻攔的了,死亡有時對某些人來說,並不是一個結束,而是一個開始。

燕二少在大牢裏自殺死了……。

撞牆死的,額頭一片血肉模糊,連五官都快分不清……。

他這一死,可真坐實了他的罪名……。

畏罪自殺?羞於見人?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人已經死了……。

一個英雄人物是很難死在他人手裏的,尤其是跪在那引著頸子等人下刀。

這種情形下,一個英雄的死,好像也隻有自己動手。

來平陽縣瞧熱鬧的江湖人,真沒想到會是這麼樣的一個結局。失望惋惜聲不絕,大多數的失望是沒能見到名震江南的燕二少,那豐神俊朗的真麵目。大多數的惋惜是惋惜自己無緣看到一個少年英雄伏法前的心態與表情。

誰說人不是最殘忍的動物?殺戮與血腥在潛意識裏,是每個人都喜歡看到的。

驗完了屍,辦好了一切手續。

燕二少的屍體發交燕家如今唯一的主人--燕大少奶奶。

小北街一下子變的更熱鬧了,從早到晚一批批的江湖人物,全沒斷過的到燕家悼祭燕大少與燕二少。

有心的人會發現燕大少奶奶對燕二少的死似乎比燕大少的死來得更傷心,別人或許沒怎麼感覺,可是管家錢老爹的感覺就是這樣。

錢老爹記得在大少爺屍體運回莊中的時候,大少奶奶居然沒掉一滴淚。而接回二少的遺體後,大少奶奶一看到二少右手腕上的那顆珠砂痣,居然泣不成聲,幾乎暈過去,這種反常的現象,他也隻有在心裏嘀咕著。

狗見到了另一隻狗在啃骨頭時,一定會衝上去搶。人卻是見不得別人發財,見到了別人發財,也一定會眼紅。

一大早,李員外挑著他那攤子正準備到燕家大門外擺上時,誰知到了地頭一瞧,喝,已經有二十一個攤子搶先擺上了,幾乎各種吃食全有,他甚至也發現到有賣臭豆腐的,整條短短的小北街,幾乎排滿了。

“莫道行人早,更有早行人。”李員外簡直傻住了,敢情全縣賣小吃的全跑到這來了,說不出那份尷尬與無奈。眼見他昨天的老位置,已讓一個賣麵茶的占了,他就是拿不出一點辦法來,本來嘛!自己又憑什麼去和人理論?

正在進退維穀時,“快手小呆”卻不知從那裏鑽了出來,微笑著走到了那賣麵茶的仁兄前停住身,遞過一張銀票,大拇指朝外一比。隻見那賣麵茶的接過銀票一瞧,雙眼一瞪,也沒見說一句話,挑起擔子就往外走。

李員外這才趕忙上前,搶回了地盤。

“這塊地還真值錢哪。”小呆朝著李員外嘻嘻笑道,一麵又走回他昨天租來的那家小吃店。

掌燈時分。

不再顧忌,更沒心虛,這次“鬼捕”鐵成功倒有些堂而皇之的走進小北街“燕”大少奶奶的家。

來了總是客。

錢老爹與燕大少奶奶在“鬼捕”上過香,祭拜過後就想讓客。

摸著下巴殼,有些不知趣道:“嫂夫人,我有一不情之請。”

略顯憔悴,燕大少奶奶不含感情道:“人既死,一切褒貶毀譽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我更不想多說什麼,如果你想見他,他就在靈堂後麵,可讓老爹陪著你。”

“謝謝。”

“不,我沒理由阻止你,更沒資格阻止你,所以你也不用謝我。”

“那裏,二少身後一切還全是靠你料理,卻是我們這些做朋友的沒能幫上什麼忙。”

“我不敢居功,這裏仍是姓燕的祖產,他身後更是錢老爹一手包辦。我不妨明說,人一死我就該離開燕家的,沒走,是為了等你,於私於公你必然有許多話想要問,有過我仍是句老話,能說的我說,不能說的你這‘鬼捕’就得多費心去探查了。你有你懷疑的理由,我也有我不能說的原因,你是他知心過命朋友,我更是他的至親兄嫂,不情之處,也需你諒宥。”

說不出的滋味最不是滋味。

“鬼捕”就有這種感覺,然而太多的疑點又非得這個女人來釋疑,很不想開口問,又不得不問。

“燕大少真的死了嗎?”

“你頭上有顆蟲子。”

問的突然,答的荒唐。

問的失禮答的卻是無禮。

愈是聰明的人,有時往往愈是糊塗。

“鬼捕”居然真的伸手往腦袋上去摸。

當然他摸不到什麼,因為他本就快成了禿子。

於是他的臉紅了。

說笑話的人,要自己不笑才是個好笑話。

大少奶奶若無其事,表情冷豔的瞅著這一幕。

本來嘛,明明人家已成了寡婦快一年了,冒失的去問她你丈夫真的死了嗎?這人不是呆子,就是個瘋子。

有那個女人願做寡婦?

又有那女人會不認得自己的丈夫?

就算有懷疑,這也不是隨便可問的一句話,畢竟這句話和“你有沒有偷人?”這句話相差無幾。

“鬼捕”既不是呆子,更不是瘋子。

也無怪乎,燕大少奶奶會著痕跡的損他了。

總算是句答複。

也好在暗淡的燈光遮掩住了“鐵捕”紅似猴兒屁股的老臉。

連錢老爹也佩服他那涵養,暗歎道:“這可真是兩肋插刀。”

“你四歲的兒子燕行真是他下毒致死的?”

“鐵捕”又再問了一句。

“不是。”

才剛問完,“鐵捕”已發現自己又再犯了同樣的錯誤,正懊惱著不知會得到什麼樣的反應。這兩個字,卻如二記悶雷直擊得自己眼冒金星。

愕然的張著口。

你可見過一個老太婆在人潮裏,被個冒失鬼從後頭施暗手,偷摸了一把屁股的表情?

如果看過,那這正是“鬼捕”現在的表情。

誰也沒想到燕大少奶奶的回答竟是這兩個子。

錢老爹也傻住了。

“我也不知行兒之死這件事怎會扣在他的頭上?這純粹是個誤會。行兒是在事情發生當天的早上死的,不錯是毒發而死的,可是卻不是讓人下毒,而是食物中毒。”

這是個誤會?多可怕的誤會!

“嫂夫人,可否說得詳盡些?”“鬼捕”如獲至寶,惶急說道。

“當時堂上並未詳加調查,或許縣太爺,也或許文案師爺認為行兒毒發身亡想當然耳是他所為,就連我也如此認為,證實行兒為食物中毒卻是最近之事。”

“難道你就未去說明?你又如何證明是食物中毒?”“鬼捕”又問。

“木已成舟,死罪已定,多一條罪名、少一條罪名又能怎樣?至於行兒死因是我在無意間翻閱到醫書本草備要時才發現到是食物中毒。”

“怎麼說?”“鬼捕”再問。

“記得那天早上他曾拿了一罐蜂蜜給行兒當零食,而後我拿了一把生蔥要行兒幫我至廚房清洗。家中諸人甚愛生吃大蔥夾餅,所以行兒也就吃了兩棵生蔥。不多久就麵色青死於後院,一切征兆均像遭人毒斃,其真正原因卻是蜂蜜與生蔥造成的食物中毒。”

這話從何說起,又有誰會了解蜂蜜與生蔥配食居然會置人於死?

就算大夫恐怕也不盡然知道。

要不是燕大少奶奶親口證實,這行兒死因必定是套牢在二少的身上,無人能代其洗清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