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魚兒入網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心情?
那該是期待、興奮、快樂、以及焦慮和一絲受折磨的綜合。
魚固然滑溜,但碰上了一張早已布好的網,它又怎能逃脫?
撤網的人固然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如果入網的魚是條大鯊魚、大鯨魚,或者是條大鯉魚的話,這網又該如何收法?
人人都想捕捉李員外這條值十萬兩銀子的大魚。
假如把李員外比成魚,那麼“快手小呆”無疑是條大鯊魚、大鯉魚。人吃魚,魚也能吃人。
有僧、有道、有橫鼻子豎眼睛的江湖漢子。
有男、有女、有白發鶴顏及拖著鼻涕的大孩子。
這一群人能夠聚集組合在一塊是件怪事,更怪的是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有期待、興奮、哀愁、貪婪、和無可奈何。
他們站在大路的兩旁已經等了許久的樣子。
他們等的是誰?
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不約而同的來到此地?
假如若你在江湖上跑過兩天。假若你眼皮子活絡些。
你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這件事是多麼的令人不敢相信,而又不得不相信。
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
二個和尚是當今少林掌門的師弟,空明、空靈。
那個身背鬆紋古劍的道裝人士則為青城派年高德勳的“鬆花道長”。另外白發鶴顏的一對老夫婦則是黑白兩道,聞之喪膽的“杜殺夫婦”。
至於拖著鼻涕的半大孩子,其實他是個侏儒,人稱“殺千刀”,為什麼叫“殺千刀”?這個名稱絕不是他老婆取的,而是他曾經力戰江北綠林巨梟傳奇佐,這傳奇佐使得一把重七十六斤的大刀,當一千招過後,傅奇佐活活被他累死,因此“殺千刀”之名不脛而走。
其他六個橫鼻子豎眼的江湖漢子,人你“祁連六鬼”,一個能被別人稱之為“鬼”的人一定不好惹。
這十二個人根本沒有可能在一起。
現在他們能相安無事的聚在一起,這當然就令人不敢相信,而又不得不相信。
秋高氣爽。
這是郊遊的季節,也是落葉的季節。
更是殺人的季節。君不見“秋決”都是在這段時間裏?
路旁有樹,樹葉紛落。
小呆和許佳蓉已經感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的感覺。
那種窒迫逼人的氣息,從一上了這座小土崗時就有了。
現在正要下城,他們也著到了這十二個人,同時心裏也升起一陣莫名怪異的震栗。
行近。
待看清了這大路的兩旁是誰後,小呆的臉上明顯的有種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們是誰?”許佳蓉輕聲問道。
“希望不是找我們的人。”小呆瞪視著前方,木然說道。
“為什麼?”她又問。“因為他們都是當今黑白兩道的頂尖高手,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是跺跺腳能令江湖震動的狠角色。”
“我看出來了,那兩個和尚是少林寺的空明、空靈,那侏儒……天啊!是‘殺千刀’,還有……還有‘杜殺夫婦’,怎麼一回事?他們這些人怎麼可能湊在一塊?”許佳蓉開始驚慌。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小呆歎了一口氣道。
這世上能令小呆歎氣的人,歎氣的事已不太多。
然而小呆現在歎氣了。因為那一群人中,無論你碰上了那一個都值得歎氣,何況一下子碰上了十二個?
有些忐忑,許佳蓉道:“我……我們是否回頭?或者繞道?”
苦笑了一下,小呆仍然瞪視著他們道:“不,我絕不回頭,沒有人能令我回頭,那怕我前麵站著的是‘閻王’座前的‘拘魂使者’,許……許姑娘,你可以不必跟著我。”
對這個李員外的好友“快手小呆”,許佳蓉又多了層了解,這種“寧折不彎”永不退縮的行徑不正是所謂的“骨氣”嗎?
笑了笑,她說:“你少臭美,這條路是去‘展抱山莊’唯一的一條路,你怎麼能說我跟著你?”
心腔抽搐了一下,小呆低喟道:“你……你何苦要淌這混水?……”
“混水?你怎麼知道這是混水?說不定那些人的目標是我而不是你,也說不定誰也不是。”許佳蓉笑得有些勉強。
“幫個忙好不?等會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當我要你走時,你一定要走好嗎?”小呆有一種湛然的神色道。
“不好。”
停下步,小呆果決的說:“那麼我不再前進,或者我也可立刻回頭。”
她當然知道小呆的意思。她不能讓他被人唾罵,也不能讓他做隻縮頭烏龜,所以她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畢竟她也是江湖人,也隻有江湖人才能了解名聲比命還重要的道理。
--李員外,你這個蠢貨,他既然能那麼嗬護一個愛你的人,他又怎會去傷害你?
許佳蓉心裏歎道。
小呆得到了她的點頭允肯,卻不放心的說:“我是說真的,許姑娘。”
“我知道,我也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
小呆笑了,卻也玩笑的道:“那個‘活寶’真是有狗屎運,如果我有這麼一個聽話的女朋友,作夢都該笑醒才對。”
許佳蓉還來不及臉紅。
那十二個人已像輕風般飄近,每個人也全都望著小呆和許佳蓉,帶種探索、疑惑和一種說不出來的眼神。
小呆的雙手已攏入袖中抱在胸前。他剛才的笑容已消失,不但消失,而且換上了一張冷峻、嚴寒的麵孔。
環視了眾人一眼,他冷冷的開了口:“什麼事?!”
這三個比冰還冷的字從他口中吐出,使僵凝的空氣,更籠上了一層冷冽,甚至,甚至能讓人嗅出一種氣息。
一種死亡的氣息。
“祁連六鬼”“杜殺夫婦”八個人在前。
“殺千刀”及“鬆花道長”、“空明”、“空靈”在後。
很明顯的,白道人士和黑道人士一向涇渭分明,那怕他們為了某種理由不得不聚在一塊時也是如此。
“你是誰?”杜殺的老婆長得還真醜,她尖著嗓子問。
斜睨了她一眼,小呆譏誚道:“你們這群人象‘棒老二’似的攔住了我的路,卻問我是誰,幹嘛?打劫呀?!打劫可不作興通名報姓的是不?”
小呆的話引起了這群人二種不同的反應。
後麵的人臉上一陣紅白,而前麵的人卻嗄嗄怪笑。
笑聲裏,那滿頭白發的杜殺卻狠厲的說:“小東西,有種,有種,你敢和我老婆這樣說話真是有種,哈哈……”
“有那麼好笑嗎?”小呆木無表情道。
“當然……當然好笑……哈哈……小東西,你……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杜殺的笑,誰也聽得出來是強忍著心中的怒氣。
小呆不為所動,說的話卻差些讓他忿了氣。
“不要叫我小東西,杜殺,你那本事絕對不會比我的管用,‘祁連六鬼’、‘殺千刀’、還有少林、青城、嘖嘖……這真是黑白配,武林大會串……”
沒人再笑。
因為每個人就像看到鬼一樣的瞪著這個麵容冷漠,而又說話刻溥的“快手小呆”。
他們在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畢竟能認識他們每一個人已夠讓人驚異,而認識他們又敢用如此態度說話的人,除了鬼外隻有瘋子了。
杜殺真想伸出自己的手,去摸摸這人的額頭,看看他有沒有發燒?
他要沒發燒,怎麼敢當著這麼多人的而如此羞辱自己?
“小……小東西,小……小雜碎,你他奶奶的吃了漿糊啦?!怎麼敢蒙住了心對對……對我這樣說話?”杜殺氣極的道。
怒視著他,小呆冰冷道:“我再說一遍,你這老混蛋嘴裏再不幹淨,不要怪我事先沒打招呼,小心你自己。”
身動,拐出。
就在杜殺的手中拐遞出的同時,“祈連六鬼”的二把鬼頭刀已架開了攻向小呆的拐。
“慢點,杜殺,你何必那麼急呢?”“祁連六鬼”中有人說道。
“對,對,老江西,你何不耐著點性子,等我們‘盤’過底後,到那時你再和他比比看看誰的東西管用也不遲呀!嘻……”杜殺的老婆佝僂著腰,露著滿嘴黃牙笑道:“小東……小兄弟,你還真有意思哩,放著身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過癮,怎麼?倒啃起我夫婦這兩塊硬得咬不動的豆腐幹?來,來,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啊?又要到哪去呀?”
許佳蓉怒叱了一聲,卻讓小呆用目光製止。
“不用管我是誰,我隻問你們攔住了在下的去路是什麼意思?”小呆凝目問道。
“喲,小兄弟,看不出你還挺作弄人的,你既然全知道了我們,又何必那麼神秘?大家通個姓名,說不定也可交個朋友呀!”杜殺的老婆令人作嘔的笑道。
“不必,我這個人不喜歡交朋友,尤其不喜歡和你們這種人交朋友。”
“嘿嘿”幹笑了兩聲,杜殺的老婆還想再說話,“祁連六鬼”已像旋風般衝了上前。
六把鬼頭刀像來自地獄,罩向小呆全身三十六大穴。
嗤然一笑,小呆推開了許佳蓉。
旋身、拋袖、擺臂、出招。
六把刀墜地三把,連同三隻斷手。
血已灑、手已斷、仇亦結。
小呆如山崖般峙立原地,他的眼已紅,一種見到血腥後的紅。
慘叫聲這才響起。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年輕人又是誰?怎麼那麼狠厲法?
當大家才剛意會出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祁連六鬼”剩下完好無傷的三人,已像發了瘋似的狂叫,並且上前攻擊。
嘴角泛起一抹森寒的微笑,小呆擺在袖中的雙手正欲抽出。
驀然--
“住手--”空明、空靈同時喝道。
這一聲的聲音雖不大,卻像一記悶雷,震得每個人心中一麻,腦袋發脹。
嗯,“獅子吼”,少林“獅子吼”果然不同凡響,因為那三個斷了手的“祁連六鬼”,因為真氣已泄,被這一聲“住手”,已震得壓製不住,喉頭一甜,血絲已從嘴角淚出。
“施主可是‘快手小呆’?”空明長眉裏隱射寒光問道。
冷笑一聲,小呆道:“‘快手小呆’已死。”
輕歎一聲,空明宣了聲“阿彌陀佛”後又道:“小施主,好重的殺氣,好狠硬的手段,去也殘人肢體,不覺有違天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