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兩個黑影對峙著(1 / 2)

這是一個潮濕而悶熱的夜晚。月亮遲遲升不上來,象個慪氣的少婦決心閉門不出。星星的光芒也仿佛是透過薄紗似的籠罩著寂靜的營房和低吟的山林,隨著微風搖曳著花草樹葉,流動著灰的光斑和螢光似的亮點,影影綽綽,飄忽不定,頗有些光怪陸離的氣氛。

山區的夜,朦朧中透著一種陰森。

艾戀戀自從那日真的病了後,又是打針又是服藥,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今天才算痊愈了。

三天靜臥,三天苦思,三天淚痕未幹。思前想後,她感到自己短短的一生坎坷太多,磨難太多,眼淚流的也太多,是生不逢時,還是生活於自己太不公平,或者是自己的命不好?她覺得各種因素都有,不然自己不會遇到這麼多的災難和不幸,幾乎一次比一次更痛苦,更令人難以忍受。如果說對過去父親去世十分悲痛,那麼今日身陷囹圄的境遇則感到已經處於一種被人支配、掌握、驅使和奴役之中。作為萬物之精靈的人嗬,為什麼就不能支配自己的命運呢?為什麼嗬!?艾戀戀陷入無邊的苦思中。

媽媽與女兒天各一方而得不到半點音信,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然而作為女兒且不要說應該擔負起贍養和照料媽媽的責任,就是寫封信使媽媽減輕一些思念之苦的權利也被剝奪了。飛鴻在分別時再三叮囑要馬上給他回信,可是時至今日他連一個字都沒能見到,使他那唯一作為慰藉的所謂“柏拉圖精神戀愛法”也變成了遙遠的回憶。生活對於他是多麼殘酷嗬!殊不知他也是一個人呀,而且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而具有強健體魄的人。誰沒有七情六欲、兒女情腸?“孔老二”的“食色性也”,雖然被批得體無完膚,可是被毛主席稱讚為骨頭最硬的文化革命旗手魯迅不是也講“無情未必真豪傑”麼?飛鴻得不到自己愛戀的人的信息,將是多麼焦急和思慮嗬!飛鴻,都怪我拖延了你應該得到的愛情。飛鴻,你現在是不是又正在殷切盼我的來信呢?……

“肖中隊長,你不能再這樣優柔寡斷了!要和周勃麵對麵地挑明你與艾戀戀的關係,並責令他老老實實地說清楚關於艾戀戀的一切情況!”躺在床上的李二豹瞪著兩個大眼珠子向對麵床上的肖飛鴻直吼。

肖飛鴻頭枕雙手,沒有吭聲。但是從床頭上放著的煙灰缸裏橫七豎八的煙蒂看,他已經和李二豹談了很久了,而且從涉及到的問題可以看出他們談得很坦率,無所顧忌。

“到底該怎麼辦,你可拿個主意呀?”李二豹焦急地一擂床鋪,向肖飛鴻斜探著身子,那架勢頗有‘士為知已者死’的勁頭,“隻要你發句話,在油鍋裏打三個滾我都情願!他娘的,到時候我要知道誰膽敢欺負艾戀戀,我就在直升飛機上架上兩挺機關槍,不突突了他狗日的才怪哩!”

“噓——!”肖飛鴻提醒他,“二豹,小聲點兒,以防隔牆有耳。”

“姥姥的,我才不怕他們哩,大不了叫老子停飛,或者轉業複員!”

“我問你,戰爭的目的是什麼?”

“毛主席教導我們,戰爭的目的在於消滅敵人,保存自己。”

“背得倒是滾瓜爛熟。可是自己保存不住,還談得上消滅誰嗎?”

“那,我們就這樣眼巴巴地坐等時機?”

“那當然不是。我是在想,現在周勃每天都要叫我訓練他飛行,我要請假離開,不僅上邊不會允許,也會引起周勃的懷疑,鬧不好使戀戀的處境更加危險。但是,怎樣才能擺脫周勃的注意力呢?難哪!”肖飛鴻用拳頭直擂腦門,自怨自艾地,“沒用的家夥!”

李二豹聽了肖飛鴻的話,足足有半分鍾沒有說話。突然,他煩躁地:“算了算了,腦袋都要爆炸了,反正再嗆嗆也不管球用,睡覺!”他說完忽地用被子蓋住頭,要蒙頭大睡。

“你真的不想管了?”肖飛鴻“將”了他一軍。

“不管了。”李二豹氣鼓鼓地說。

“你要再管呢?”

“我要再管往後就爬著走。”李二豹發誓賭咒地說完,一掀被子坐起來,“明天我請假回家!”

肖飛鴻聞聽一怔:“為什麼?”

“不為什麼,想家了。”

“這麼簡單?”

“那還要多複雜!根據規定,一年可以享受二十天的探親假,我都四年沒回去過了。怎麼,不允許?”

“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哪!”肖飛鴻好象生氣地,“什麼時候走?”

“明天!”

“起來,不要睡了,我馬上到大隊給你請假去!”肖飛鴻氣憤難耐地翻身起床,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間。

李二豹不示弱地對肖飛鴻喊道:“大隊要是不準候,你就說我家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