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春(1)(2 / 3)

她充耳不聞,行屍走肉般進了去,蹲在公共廁所肮髒的角落裏,她想完了完了,一定是出事了,唐進撞車了,進醫院了,失憶了,更或者可能已經死了,無數種悲劇故事可能出現的結果像雞毛信一樣在她腦子裏亂飛。可異常奇怪的是,明明這麼想,離開火車站的她卻身不由己往考場方向走,還沒走到,就看到了他。

她呆呆地站在馬路對麵,目光穿過車水馬龍,穿過前來接考的熙攘人群,唐進正和他母親一起低聲談笑著相擁走在馬路對麵,夕陽西下,母慈子孝,畫麵和美,她覺得自己甚至能看出他們的口形在說什麼。

“進兒,考得怎麼樣?”

“還不錯,挺好的。”

唐母姿容秀麗,兒子唐進像足了她,甚至左眼角下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小小淚痣,他站在馬路對麵,白衣黑發、玉樹臨風,像動畫片裏美得令人心碎的男主角――林婉的心也的確是被這樣的他撕碎了。

殘陽如血,林婉轟然倒地。

那年大學還沒開始擴招,進大學的比例不算廣,但是以林婉平時的成績,不說重點,一個普通大學還是沒問題的,她家裏也是毫不懷疑。女兒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林家父母暴跳如雷,從小沒挨過打的林婉被修理得幾乎體無完膚。

林婉不敢討饒,任父母把她整個暑假鎖在家裏,斷絕一切外界的來往。她從小就是乖乖女,這次變得比以往更乖,隻在一天晚上鼓起畢生勇氣直挺挺地跪在父母麵前流著淚說:“讓我問他一次,我隻要再見他一次,讓我問他為什麼!”

林爸爸氣急敗壞,一巴掌把她扇到地上:“你這個丟人現眼的,還有臉問人家,人家早考了B市的全國重點大學,昨天已經收拾行李讀書去了!”

林婉徹底暈了傻了,像幅標本似的趴在地上起不來,十多年傾心愛的人,十多年的理想,怎麼就變成了這麼荒誕的結局?她想:唐進總說我笨,或許真是太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想不明白呢?

林婉此後一星期沒說過一句話,整個人跟夢遊似的在家裏遊蕩,叫她吃她吃叫她睡也睡,就是眼睛發直像個癡呆兒。她家裏慌了,雖然怒其不爭但到底隻有這麼塊心頭肉,趕忙心急火燎地送她去醫院看心理醫生。

在醫生循循善誘之下,她終於結結巴巴地開口:“他……可以拒絕我的,真的,真的!我,我不會怪他,我們可以想其他辦法……我隻是想要他給我一個答案而已。”

這個答案一直沒要到,唐進自走後再沒給過她隻言片語,過不久林婉聽說唐家突然從海外冒出來了個有錢親戚,把他們母子接出國去了,簡直像神話一樣。

說得好好的,他為什麼不來?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為什麼?她反複在心裏問,卻沒人能給她回答。18歲這年的事件,成為了少女生命中一個千古之謎,就像是有人用粗麻繩係了個大疙瘩橫亙在胸間,除了當事人沒人能解得開。

林婉以後隻要做噩夢必定與等人有關:在一個空曠的無垠之地也不知道是在等著誰,身邊除開一盞大鍾什麼都沒有,鍾擺晃晃悠悠,提醒她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一個人傻傻地等著,心裏其實已經很明白對方不會來,可是就這麼一直等一直等,怎麼也不肯離開。

一般這時她都會猛然驚醒,汗流浹背,麵頰濡濕。

1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6年後,24歲的林婉在女人最鼎盛的黃金年華裏嫁為人妻。

觀禮前林家的親戚都在風言風語:“這麼漂亮的女孩嫁個男人比她大10歲,還是個鰥夫,真是昏了頭了。”

馬上有人帶譏笑口吻回答:“那閨女腦殼是壞的,要不怎麼會好好的高考不參加,跑去和人私奔,還被人甩在火車站。”

世風日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林婉少年時代所犯的錯誤博不了長輩的同情憐惜,反而紛紛把她作為典型的反麵教材教育自己的子女。

婚禮結束後,親戚們回到家一個個改了口風,訓導自己家的女兒:“你們也學學人家林婉的手段心機,看她嫁的什麼男人哪,那叫一個風光喲。”

其實之前林婉也問過丈夫董翼:“結婚隻是我們兩個的事,有必要那麼隆重麼?你看我的那個紗,六個小朋友都托不住,待會別把他們摔了,不如低調點?”

回答是:“當然不行!”

當家的既然說不行,那就是不行,林婉隻好摸摸鼻子任命地做一個擁有盛大婚禮的快樂新娘。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董翼有些霸道、獨斷獨行,免不了向閨中至交蘇可抱怨:“我覺得男人始終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或許女人終其一生也不能完全了解,你看看我碰到的……”

蘇可回答她:“林小姐,嫁給董翼這樣男人的幾率,比中六合彩還小,你知足吧你。”

林婉也很納悶:“我也很奇怪為什麼最終會嫁給他,我這麼簡單,可他那麼複雜……我以為他至少要娶你這樣的女人。”

蘇可大怒:“請解釋一下這個至少的含義,別把貶義詞用到我身上!”

蘇可是林婉大學時代的同窗好友。當年林婉私奔未遂,複讀了一年,卻再也找不回狀態,第二年勉勉強強考取了個三流大學的三流專業,家裏雖然失望,但是進了大學也聊勝於無了。

成年後的林婉非常美麗,擁有如畫的精致五官和一頭濃密長卷發,像洋娃娃般的美人雖然不多,也並不罕見,但她除開這些還有一種似水銀般的美,時刻都在流淌變動,偶爾散發出的漫不經心和迷迷糊糊都非常迷人。蘇可也是美的,不過和林婉的美麗有些不相同,她是一種熱烈的美麗,有點像安吉麗娜?茱麗,似一個獨立行走在曠野的帶刀吉普賽女郎,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右嘴角上一顆小小的虎牙。

兩個個性迥異的女孩很奇怪的交好著,雖然心事各不相同,卻並不防礙她們兩徹夜的秉燭夜談,有時候在對方家裏呆得晚了,就索性留宿,甚至連毛巾都共用一條。

蘇可畢業後考進雁城一家最大的房地產代理公司,她用第一個月的薪水請林婉泡酒吧,那晚燈紅酒綠之下兩個女孩喝得酩酊大醉。

蘇可興高采烈:“林婉你看,做成功的職業女性果然是我畢生理想,雖然隻是第一個月拿薪水,已經讓我感覺好得不得了。你呢,以後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