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歌(12)(2 / 3)

列霓裳將臉一沉:“那就是談不攏了?”

“我死都不會和他分開!”

列霓裳冷冷說道:“那你就去死吧!”她迅速一抬手將輪椅扶手上的蓋子掀開,從裏麵掏出一把烏黑的小手槍將槍口對準了林婉。

林婉先是一愣,這是她這輩子裏第一次見到真槍,也是第一次被人用槍口指住,心中陡然一驚,然後她突然發了瘋,那種潛伏在心裏傻頭傻腦的勇氣一下串了上來,她跳著腳尖哭叫:“你殺了我好了,殺了我,我也不跟他分開!”

列霓裳麵色詭異,將話語一字字從齒縫迸出來:“你以為我不敢?”

她手指一動,哢嚓一聲將保險栓拉了下來,場麵已經完全失控,林婉心裏發涼,隻能咬牙等死,卻聽到角落處傳來一聲輕微響動,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撲到了她身上。

林婉被那人撲到地上,手肘狠狠撞到大理石地板,隻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痛――而那槍聲,也在同時響了。她隻覺得身上的人劇烈一震,很快便有滾燙的鮮血滴在她的頸間,再定睛一看,開始止不住地尖叫:“唐進!”

伏在她身上的唐進,麵色慘白如紙,烏黑的頭發搭在額角上,肩頭汩汩鮮血不停外湧。他勉力將身子撐起,回身對列霓裳說道:“表姐,你與董翼相識的時候,阿婉還隻有十歲,她能懂什麼?你們兩個之間的事,為什麼要遷怒於她?”

列霓裳臉色陰晴不定:“你也要為了這個丫頭背叛我?”

唐進喘息著說:“如果不是你們一家人,我媽早死了,我也沒有今天!我不會背叛你,但是也不絕允許你傷害她……至於董翼到底在你們之間怎樣抉擇,你交給他自己來做決定!”

列霓裳偏頭想了想,又笑起來:“好!我就讓他自己選!我倒要看看,那個拜關二爺的男人,是選情還是義!”

她冷眼看一下唐進:“你的傷在肩膀上,死不了,要活命的話就趕快自己去看醫生!別以為我離了你不行,你以為自己當時想帶她偷跑的事我不知道麼?”

她擊了一下掌,客廳的門打開,進來兩名黑衣人,列霓裳對他們吩咐道:“把這女的給我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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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那兩人尚未靠近,唐進迅速附到林婉耳邊說道:“你不必怕,我剛剛已經打電話給董翼讓他過來,他會來救你的。”

林婉看著他肩頭上的血一滴滴往下落,很快便染透了身上的白衫,她打了個寒戰:“你為什麼要他來?你想害死他麼?列霓裳是瘋的,她做這麼多事就是為了殺了他!”

唐進一陣猛咳:“她也是個可憐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她最想殺的人其實是自己……”

他的臉已經慘白得不成樣子,卻還在努力支撐,林婉哭道:“你別擔心我啦,快走,快去看醫生,不然你會死的。”

“你安全了我就走……以後……永遠都不回來……”

列霓裳遠遠看著他們,臉上微顯溫柔之色,旋即又冷笑道:“原來也是一對好鴛鴦啊,唐進,既然你執意不肯走,那就留下來好了。”

她做了個手勢,一名黑衣人過來將林婉拖走,另外一個則朝唐進的後頸上一掌劈了下去。列霓裳看著倒在腳下一動不動的唐進,歎了口氣,對那黑衣人說道:“別讓他壞了我的事,你把他先關到樓上的房間裏去……記得給他上些藥,事情做完了,你們就拿錢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看著他們走了,列霓裳操縱輪椅到了露台的茶幾邊上,那裏擺著一個精巧的化妝箱,還是她做姑娘時用的,這次回來發現竟然還安靜地躺在她昔日臥房的抽屜裏,沒有什麼改變。她慢慢打開,開始對著鏡子細細描眉梳妝,曾經這鏡子裏的臉,麵若芙蓉眉若柳,有著濃密的長發和柔滑的肌膚;曾經這鏡裏的人,也是個溫柔美貌的好女子。

“你毀了我!是你毀了我,董翼!”她忽然抬起手,將手中一管口紅重重往鏡麵上劃了過去。

半小時以後,董翼終於趕到了列霓裳的別墅,一路上他急怒交加,麵色都發了白,簡直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飛過來。這棟別墅,列霓裳十多年前帶他來過,他記性一向很好,沒有花費什麼周折就找到地方。

下了車,他站在雕花的鐵門外按響門鈴。這棟宅子建得早,不像現今的別墅有許多電子防盜係統,靠的完全是厚重鐵門以及高瓦青磚,他按了門鈴後,聽得哢噠一響,有聲音從擴音器後麵傳了出來:“你來了?”

雖然通過音頻傳送的聲音有些許失真,董翼還是馬上聽了出來:“霓裳?”

那邊沉默片刻,列霓裳輕輕說道:“你還記得我呢。”

董翼聽她聲音,還是如往昔一般輕柔婉轉,心情起伏跌宕,又覺淒然無比,他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半晌最終說道:“霓裳,是我對不起你。”

他覺得自己象是一個冬天站在湖邊看風景的人,心中有一種瑟瑟的荒涼,本來的千言萬語,在經曆了十幾載寒暑後,到了這一刻,最能表達心情的也無非是對不起三個字,一切都已經成了無法挽回的物是人非。

對講機裏傳來一陣極輕微的歎息:“這時候說對不起,也是枉然了。為什麼人總是在事後才明白自己的錯,事情發生的時候,有那樣多的人指點我,告訴我該怎麼做,可是不管他們說得多有道理,我也覺得自己走投無路。阿翼,這是不是就是孽緣?”

董翼輕聲說:“我做錯的事情,一定會補償給你,淩翼我就此放手,當作是賠償送給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你當親人,照顧一輩子。”

“照顧我一輩子?你打算用什麼樣的身份照顧我一輩子?我們兩個無論從法律和世俗的關係來看,已經是再也沒有任何一點瓜葛了,你如果要照顧我一輩子,你現在的妻子該放到哪裏呢?”

董翼道:“林婉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她不會介意,我知道你抓了她,霓裳,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她是無辜的,你不能傷害她!”

列霓裳淒厲地說道:“她無辜?難道我不無辜麼?你要不要看一下我衣服脫了以後的樣子,你要不要看看我身上那些大麵積醜陋的傷痕還有我已經開始萎縮的雙腿?阿翼,身體上的痛我可以忍,因為這是我自己造成的!可是心理上的痛,我該怎麼忍?當時為了救我們的孩子,我才會被倒下來的櫃子壓到,可還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孩子燒死在我麵前,我的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你你已經完全走了出去,過著幸福的生活,卻把受傷害的我丟下來獨自舔傷口,這樣公平麼?”

董翼隻覺得胃部一陣抽痛,聲帶像生了鏽的發條,難以轉動,他掙紮說道:“我不知道……霓裳,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隻要我能辦到,絕不拒絕你!”

“用你的下半輩子吧,阿翼,用你生命的後三十年來補償我!你跟林婉離婚,我們兩個從此以後永遠在一起。”

董翼心中如波濤洶湧,他死死盯住麵前的對講機,咬牙道:“不行!”

“你不是要補償我麼?連這麼小的事情都不答應,還談什麼補償?”

“換一件,這個條件我做不到!一顆牙齒掉了,即算再長出新的,也不是原來那顆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那邊終於悠悠說道:“好吧,既然這麼為難,我也不勉強你。我知道你記性一向很好,說過的話,總是記得!你還記得當年跟我說過什麼?你說:我在火裏你在火裏,我在水裏你在水裏,記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