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馮倫的身體一下繃緊了,他的眼睛倏然瞪大。我們倆對視了足足半分鍾,沒有說話。
“喂,洛晨……”馮倫終於開口道。“你該不會是覺得……”
“我不知道。”我惶恐地說,“應該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吧?”
“沒錯,我們不會這麼容易遇到一個真正的……”他又扭頭望過去,身體在微微顫抖。
可我卻不得不朝那方麵想。“知道嗎,我以前幾乎每天都會光顧他的書店。可是大概一個多月前,他的書店就沒再開過門了,而店麵也沒轉出去。我本來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看到他這副樣子……”
“我的天哪。”馮倫低呼道,“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完全可能就是那回事!”
我的後背慢慢沁出了冷汗,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家書店的老板和我不僅僅是賣家和顧客之間的關係,他人很好。由於我經常光顧,他主動跟我打折,還請我在書店的休閑區免費看書和品茶。我們都是愛書之人,常常一起談論某本書中的精彩章節,就像忘年之交的朋友。但現在,我懷疑他遭遇到了可怕的狀況,卻連招呼都不敢過去打一個--不僅是由於害怕,還擔心那恐懼的猜想得到證實。我現在隻有心存僥幸,希望一切隻是一場可怕的誤會。
就在我思索這些的時候,哈根達斯的玻璃門被推開了。幾個男人走了進來,一看就不像是來品嚐冰激淩的。他們神色嚴肅,目光在店內迅速搜索著,當他們的目光鎖定在書店老板身上時,一起走了過去,試圖將他請出門。
我用“請”這個詞完全是對他們那脅迫般的抓人方式的諷刺。事實上,他們中的兩個一人抓住書店老板的一隻胳膊,臉上卻假裝露出微笑,就像他們是在扶自己的外公過馬路。但這招騙得過店內的其他人,卻騙不了我。我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馮倫也看出來了,他驚慌地壓低聲音對我說:“喂,洛晨,看啊!他們要把他抓走了!”
我咬著嘴唇,目睹那幾個男人將我的朋友架走,感到無所適從。
馮倫忽然站起來,對我說:“我們跟上去看看!”
“有什麼意義嗎?”我茫然地問。
“聽我說。”他的語速很快,像是害怕因為多說一會兒話就把那幾個人放跑了一樣。“我早就聽說,在北京城的邊緣,有一個集中關閉和研究活死人的秘密場所,但這是政府機密,沒有人知道具體的地點--我想,他們現在就要把他帶到那個地方去!”
“你想幹什麼?”其實我已經猜到了。
“你不想知道這個神秘的地點在哪裏嗎?你不想親眼看看活死人的聚集之地?”他激動地渾身發抖。
我看著那幾個人帶著書店老板已經走到門口了,心中怦怦亂跳,但我還保持著一分理性。“就算我們跟去了,也不可能看得到什麼。那裏又不是對外售票的動物園。”
“別管這麼多了,總之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是不會放過的!”馮倫焦急地望著那幾個人。“你要去嗎?”
聽上去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去了,哪怕是一個人。我短暫地猶豫了一下,站起來對他說:“走吧。”
我不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我隻是關心那些人要把我的朋友怎樣。
我們倆快步朝外麵走去,馮倫掏出300元錢遞給女服務員,說了句“不用找了”。
來到門外,我們看到那幾個男人把書店老板帶上了一輛黑色轎車,這情景讓我想起了電影裏美國中央情報局的行事風格。我們的運氣很好,幾乎那輛車還沒關上車門,馮倫就已經招到了一輛的士。
“跟著前麵那輛車。”馮倫對司機說。
我們的車一直緊跟著那輛黑色轎車。車子開了很久,一直出了六環路,直奔郊區。
行駛到郊區公路的時候,路麵上的車輛和行人漸漸變少了,馮倫這時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對司機說:“和它保持一段距離,別讓這輛車發現我們在跟蹤它。”
我看到司機通過後視鏡瞥了我們兩人一眼。我懷疑他認為自己陷入了某種諜戰情節。
大概五十分鍾後,那輛車在郊區的一條岔路口拐了個彎,駛進一條小路,它的正前方是一排廢棄的工廠區。馮倫在我們的車開到岔路口的時候喊道:“好了!就在這裏停車。”
的士在路邊停了下來,馮倫把車錢付了,另外還多給了司機五十元。“我們暫時不下車,在車裏觀望一會兒。”
我不知道他是在對我說還是對司機說,但我確實佩服他冷靜而謹慎的處理能力。
坐在的士裏,我們透過玻璃車窗看到,那輛黑色轎車朝一所由高牆大院圍起來的秘密機構開去,那機構的大門口沒有任何標牌。一個老頭兒從裏麵的門衛室走出來,將鐵門打開--在一大片廢棄廠房中間,這個地方顯得極具隱蔽性。馮倫在我耳邊輕聲說道:“看來這裏就是‘喪屍集中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