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進行的是尿液的檢查。

我和馮倫自然問起了昨天所做的血液檢查結果怎樣,但副院長拒絕透露,他說要綜合幾項檢查的結果之後,才能得出準確判斷。

“今天晚上的實踐性體驗,我要帶你們去A區見一個特別的活死人。”副院長說。

“特別在什麼地方?”我問。

“去了再說吧。”

我們來到A區--根據副院長之前的介紹,居住在這裏的是最早的一批元老級活死人。

“我帶他們來看看‘盤古’。”副院長對A區門口值夜班的工作人員說。“他現在還好吧?”

那個四十多歲的工作人員顯然是個沒什麼幽默感的人,他從門衛室裏走出來,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吳院長,活死人不會有什麼改變。”

“那真是太好了。”副院長揚了下眉毛,轉身對我和馮倫說,“我們進去吧。”

我們四個人進入A區的內部,這裏的整體結構和B區一模一樣。副院長說:“我們要見的‘盤古’在三樓,不介意的話,我們從樓梯上去吧。”

“沒問題。”我說,“你們是不是跟這裏的每個活死人都取了個綽號?”

他笑了起來。“沒有。我們隻跟那些有代表性的活死人取。這樣會讓人印象深刻一些。”

我點了下頭,心裏卻覺得可能是他們在這個地方工作太無聊了,所以才不放過任何取樂的機會。

到了3樓149號室的門前,同行的工作人員用遙控器將房間的燈打開。我和馮倫站在正對著門的地方,透過玻璃看去,沒有看到裏麵有活死人的身影。

“這個房間裏沒有‘人’?”馮倫詫異地問。

“也許他們是在玩躲迷藏。”副院長眨了下眼睛。“讓我們把他們找出來。”

他走到門的右側,側著身子朝裏望。“嗯,我找到他們了。”

我和馮倫也朝那個方向走去--原來這間屋的兩個男性活死人都在房間的左邊角落裏,他們麵向牆壁,微微仰視,好像是在注視著上方的什麼東西。

看了一會兒,馮倫說:“我看不出來這兩個活死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呀。”

“沒錯,我說的特殊,不是指他本身,而是指某種意義上的特別。”

我扭頭望著副院長,等待他做出解釋。

“其實特殊的隻是他們中的一個。”副院長指著其中一個矮小一點的活死人說,“牆角那個,看到了嗎?他就是我說的‘盤古’--他是我們這裏第一個,恐怕也是全國第一個主動變成活死人的人。”

“啊,”我低呼一聲,“我想起來了,幾年前我曾經在新聞報道中看到過關於他的報道。”

“那你現在對這則新聞的內容還有印象嗎?”

“記不起來了。”

“你呢?”副院長問馮倫,他也搖頭。

“他變成活死人的過程頗有些戲劇性。”副院長開始介紹。“五年前,這個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從外地來北京找工作,沒想到很快就陷入了人生的最低穀。當時,幾乎所有不幸的事都一齊向他湧來--連續失業、被人欺騙、窮困潦倒、感情受挫……最後幾乎到了三餐不繼、流落街頭的悲慘境地……”

“於是他就想到了主動變成活死人,以尋求解脫,對嗎?”馮倫說。

“不是這樣的,沒這麼簡單。”副院長搖著頭說,“當時全國還沒有主動變成活死人的先例,恐怕他也沒想到這一點。後來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這個男人得到了一個認識不久的朋友的幫助,那個朋友讓他住到自己那裏去,提供他食宿,還幫他聯係工作--這個男人的命運出現了轉機。”

“他遇到了一個好心人。”我說。

“這個,說實話,我不敢保證那個幫他的人動機是否單純。”

“為什麼?”

副院長頓了片刻。“那個幫他的人是一個同性戀者。”

我微微張開了嘴。

“不過,重點並不在這裏。不管他那位朋友的動機怎樣,事實上都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極大的幫助。”

我有些困惑了。“既然這樣,他已經擺脫了困境,為什麼還會主動變成活死人呢?”

“因為他那個同性戀朋友恰好是一個感染上了solanum病毒的人。”

“噢,我的天哪……”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暗示我猜到其中發生了些什麼事。

“不、不……”副院長輕輕擺著手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朝那方麵想,每個人聽到這裏都是這種反應。”他顯得有些無奈。“別把同性戀者想象得那麼可怕--實際上,那個朋友沒對他做出任何侵犯或越軌的事,他們隻是像普通朋友那樣生活在一起而已。另外,注意我之前強調的--如果他是由於和那個朋友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而感染上病毒的話,那就不是‘主動’變成活死人了。”

“那是怎麼回事?”馮倫好奇地問。

“他們在一起住了幾個月,開始很正常,但漸漸地,這個男人發現他朋友的身體狀況開始不斷惡化--一開始是突然出現的高燒、虛脫、腹部疼痛和頭痛的症狀。後來這些症狀進一步發展為嘔吐、腹瀉、器官損壞以及內外出血。這個男人本來沒朝喪屍病毒這個方麵想,以為他的朋友隻是得了某種普通疾病,曾強烈建議他到醫院去檢查和治療。但是,他那個朋友卻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為了不被隔離起來,他拒絕去醫院‘自投羅網’。”

“結果是,喪屍病毒一旦發病,比想象中能拖延的時間要快得多。大概不到三天--這男人中午從外麵買了飯食回來,就發現他的朋友已經死在床上了。他悲痛不已,正打算通知醫院,卻看到他朋友的屍體坐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裏,副院長停了下來。馮倫顯然被這男人的遭遇所吸引了,急切地問道:“後來呢?他又是怎麼變成活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