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說還休(1 / 3)

他微弱地翕動著嘴巴,接受她的一腔愛意。

他的舉令她淚如絕提,此時此景,腦海浮現出三年前在那座千尺峰上的一幕——

那時候她備受乾陽大法的折磨,生不如死,虧得有他在身邊不離不棄的照顧,她也明白他對自己情愛之深,對她相敬如賓,非但沒乘人之危占她絲毫便宜,反而在重傷之下還為她勞累奔波。

想到這裏,她極度痛恨自己當年為何如此狠心絕情地棄他而去,即便離開了,就悔恨至死算了,可是造物弄人,如今心愛的人奄奄一息躺在懷裏,換做她來銜水救他——

所有的感情如山洪噴發,她再也不能克製自己,將他那副破碎之軀緊緊摟在胸口,在他耳邊泣淚哀語:“華香,不要離開我,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啊——”

“咳咳咳——”他艱難地低咳著。

她捧住他臉,泣不成聲:“華香,你要挺住,我這就給你療治內傷。”

那張臉毫無血色,酷如白紙,但依舊是俊美無雙。

片刻,他睜開眼來,眼神遊弋飄忽,仿佛隔著一層薄膜,她的臉孔在他視線裏一團白霧,胸內的撕裂之痛讓他難以呼吸和言語,嘴唇翕動著,卻也發不出聲來。

子冰焉能目睹他這種叫人撕心裂肺的樣子,隻將他抱住。

篝火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搖曳的火苗如似鬼魅張狂地吐著腥紅的舌信。

兩匹高頭大馬不安地低嘶。

四周的陰暗裏,無數的幽藍之芒在林中閃爍,漸漸逼近馬車。

子冰記得什麼地從襟內掏出一塊折疊成四方的帕子,匆匆忙忙展開,幾顆白色藥丸如同珍珠般閃著光芒。

子冰拿起兩顆喂進嘴裏嚼著,而後對著他唇用丁香舌將藥末推進他的嘴裏。

他吃力地吞咽肚裏,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還是艱辛地露出一絲笑容,緊皺的雙眉舒展開來。

子冰亦也含淚而笑,看著他那魅惑人心無邪的笑容,安然踏實了許多,喃喃地:“你要為我而活——”

他無聲地吐出兩個字來,盡管沒有聲音,但她卻聽的真真的,清晰入耳,宛如兩股甘霖流進千瘡百孔的心房,衝走了一切陰霾。

她悲喜交加,泣道:“你剛剛叫我娘子嗎?華香,我沒有聽錯吧?”

他再次說了這兩字後,便昏厥了。

馬匹忽然騷動。

子冰扭首一驚。

幾隻黑塔般凶猛幽靈出現車前,拳頭似的巨目迸射著凶殘婪光。

她嬌喝一聲,出手便是乾陽大法。

毛骨悚然的慘嚎打破山野的沉寂。

小白為那女人解開穴道,威嚇:“我問什麼你如實回答,休要耍花招!否則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流,格殺勿論!”

“是是是——”女人慌忙穿著衣衫,許是嚇怕至極,篩糠般抖個不止。

“何文慶什麼時候做皇帝的?老皇帝現在何處?”小白唯恐何文慶忽然回轉,單刀直入。

女人忙道:“昨天——老皇帝我不知道在哪裏,他也不會跟我說的。”

小白看她不似說謊,嘴裏說了句:“委屈你了!”點了其穴,將她扔在床上,揚長而去。

罡風過後,數隻惡狼喪命,恐得其他惡狼不敢冒然上前,轉身鑽入林中潛伏,伺機反撲。

子冰乘勝追擊,所向披靡勢三招打出。

三縷銀色氣浪排山倒海席卷惡狼隱身之處,慘叫再起。

餘生的惡狼夾著尾巴四散奔逃。

子冰看那篝火已快燃盡,再去弄些樹枝來架在火上,熊熊大火頗是旺盛,將四圍照得通明。

馬匹在這火勢掩護之下閉目養神。

子冰回到車廂,將趙華香扶起將他盤膝弄好,坐定他身後,運動為他療傷。

她縱氣於纖纖玉手,掌心貼緊他後心,以她數十年潛心苦修的功力迫擠他體內淤血。

他當即噴出汙血,濺染車廂的橘紅色木質牆壁。

她不斷擠壓內氣,不住地輸送他的體內,他接連地吐出大量血塊——

月影西移,山野氣溫急劇下降。

陣陣山風刮的樹枝呼啦啦搖晃,恍若海潮澎湃。

半個時辰之後——

子冰已是大汗淋漓,停歇下來。

他軟綿綿地倒在她懷中。

她低頭端詳,擦拭著他嘴上的血跡,看他臉色已有好轉,氣息也逐漸平穩,長鬆口氣。

兩天來的奔波勞累,讓她覺得頗是疲憊,加之方才為他療傷,體力透支過盛,嗅著心愛之人身上散發的幽幽蘭香,愈加讓她困意濃濃,放罷簾子,臉挨著他臉很快入夢了。

小白潛至內宮尋了半宿,也沒能找到何文慶蹤跡,背上的鞭傷加劇疼痛,讓他寸步難行,咬牙上房,去了藏經閣。

藏經閣裏麵一片漆黑,陰風陣陣,煞氣逼人。

小白縱身跳下,落地不穩跌倒,膝蓋處一陣劇痛,他顧不得這些,一骨碌起身奔上台階,伸手去推那扇沉重的鐵門。

這扇鐵門重達六百餘斤,若在平時,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但現在他重傷在身,加之他一連兩日光喝些稀粥湯藥,先前又與敵手交鋒,體力大打折扣,腹中早已饑腸轆轆,這鐵門在此刻的小白眼中如同龐然大物,奈何不得。

小白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喘息著在門口坐下,虛汗加冷汗,流在鞭傷處好似火燒火燎。

小白想著歇息片刻再做打算,不料一片火光忽然出現,正朝這邊而來。

小白驚忙強打精神,咬緊牙關縱身躍上房頂,匍匐瓦脊屏息凝神著那片急速移動院內的火光,借助光線他看清是一對黑衣禁衛軍,擁護著一個人行色匆匆。

小白睜大眼細瞅,不由一驚:“是何文慶?!他怎麼會來這裏?難道他發現我的行蹤了?!”

隻見那夥禁衛軍推開了鐵門,何文慶與他們一閃而入。

小白的身下便傳來挪動東西的聲響,他小心翼翼地揭起瓦片,俯下眼看去。

禁衛軍們在偌大的房間裏到處亂翻著,陳舊漸朽的書架頃刻間支離破碎,塵土飛揚,碎紙亂飛。

何文慶坐在屋子中間的金龍椅上,悠然自得地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