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出齊將軍成仁消息的,是大公報仰光特派員黎秀石先生,他在一九四五年五月十四日重慶大公報的仰光專電中有這樣一段的報導:
前新三十八師副師長齊學啟將軍,於三月八日,為寇刺傷腹部,三月十三日傷重去世,那一天,是所有盟俘最傷心的日子,他們齊向齊將軍的慘死致哀,對日寇劊子手的暴行深惡痛絕。據恢複自由的若幹盟國戰俘對記者說,齊將軍的確是中國的偉大軍人,他是中央監獄裏數百戰俘中最受人愛戴與最能給人援助的人物,在英美袍澤的眼裏,他是黑暗時期的光明與鼓勵的源泉。在這三年的黑暗地獄中,他對盟國最後勝利的信念,從未動搖,並曾屢次拒絕了日寇誘令加入寧偽組織的陰謀,三月七日,日偽曾作最後的賞識,但給齊將軍臭罵一頓,第二天齊將軍便被刺傷了。有一位解放了的盟軍戰俘對記者說:齊將軍在解放前夜被謀殺了,這是最慘不過的事,但我向你保證,齊將軍將長留在我們的心裏,他是我們最黑暗的日子中最偉大的友人。
後來在仰光解放的盟國戰俘都陸續運到了加爾各答,據他們的報告,齊將軍被俘經過和遇難情形,都和先前那個士兵及黎秀石先生的報告差不多,隻是其中情節有大同小異的地方,葉蓬,這個死有餘辜的大漢奸,他還親自跑到仰光監獄裏,整整勸了齊將軍三個月,結果被齊將軍罵的狗血淋頭,憤憤的夾著尾巴回去了。
“慷慨成仁易,從容就義難!”古今忠義之士,拋頭顱,撒熱血,或者是馬革裹屍,或者是疆場暴骨,但他們反不如未死的蘇武和未斷頭的嚴顏出名,原因就是慷慨就義和從容就義間的易難不同。忽然間的死去,那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假如在死以前,給你很多考慮,一邊是痛苦的死,一邊是享樂的生,一邊是刀鋸鼎鑼,一邊是高官厚祿,而你不為所動,為了義你樂於去死。這種死就是孟子所說的“舍生取義”,他和慷慨成仁完全不同,有了忠勇的懷抱,就可以去慷慨成仁;至於舍生取義的人,他除了具有忠勇懷抱的條件,更需要有堅定的信仰,冰雪的節操,然後才能見危授命,宋文天祥兵敗被虜被囚三年,矢誌不渝,罵賊被殺,是我國孤忠節烈的巨人,齊將軍際遇之苦,殉難之烈,足和文山先生媲美而毫無愧色。他從三月八日被刺到十三日傷重逝世,這中間還有六天的時光給他考慮,隻要他肯向敵偽點一點頭敵人馬上會將他的創傷治好,另眼去看待。他當時被刺的地方,也並不是致命的要害,獄中有一位英國上校醫官曾經想盡種種辦法,找來一些藥品,想替齊將軍醫治,但是被敵兵製止了,後來因為天熱傷口發炎潰爛才漸漸的沉重以至於死,這種從容就義,真是精忠貫日,氣節淩霜,不能隻以一般忠臣義士的死節來作比擬,無怪乎他在獄三年,做了盟友們黑暗時期的光明與鼓勵的源泉!精誠所至感人極深,我們可以說,齊將軍的肚腹,比顏常山的舌頭更足以表現中華民族的正氣,齊將軍在英美盟友眾目共睹下從容就義,使他們認識到了中國軍人的崇高及中華民族的偉大,將來會由這些人的口中筆下,將中華民族光彩的故事,傳播到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令人謳歌讚頌,使齊將軍之血灌溉的民族之花,在地球上發揚滋長,給人們留下永恒的紀念和崇高的景仰,我們要拿他這種磅礴萬古的浩氣,來豎起振頑立儒的基石。
齊將軍治軍,溫厚宜人,與孫立人將軍的嚴肅,恰能相濟而行,對部下要求,隻問效率,不管形式,和孫立人將軍的明察秋毫又恰能相輔。往往在孫將軍盛怒責難之下為僚屬解頤,所以軍中對他二人有嚴父慈母之稱。尤有以啟發人的是齊將軍刻苦自勵,愛好讀書,治軍之外,總是手不釋卷,對兵學及儒學都有極深的造詣,所以能沉潛於仁義之中,從容乎疆場之上。僚屬有過失時他總能引經據典,說的你心悅誠服,但是他如發現你有不忠、不義、不誠實的行為,少不得也要厲聲痛斥。孫將軍最崇敬的古人是嶽武穆,他最崇敬的古人是文天祥,所以“滿江紅”成為新三十八師人人必須會唱的軍歌。“人生自古誰無死,流取丹心照汗青”這是齊將軍愛讀的詩句,於今,他當真追隨文山而去了,我為國家痛悼失去這樣一員貞堅的將領,但我也為國家欣慰產生了這樣一位萬邦欽敬的英雄,替國家爭麵子,為軍人樹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