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整個揚州城變了天地,青磚綠瓦的院牆上,貼滿了大字報。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
“投筆從戎,忠君愛國。”
“寧願站著生,不願跪著死。”
……
這種大字報滿街都是,字報的旁邊配著凶殘的圖片,畫中的蒙元軍士抽象的差點直接畫成惡魔。
惡魔一般的圖片會嚇到一些膽小的,正好做一個排除。
“聽說了麼,這次隻招識字的兵。”兩個士子坐在院子裏交談,拿著折扇的開口說道“我父親聽了這消息,怕我跑出去參軍,已經把我禁足了。”
他旁邊的士子長的黑壯,即便穿著士子服侍,也遮不住他一身的腱子肉。
“我父親也把我禁足了,我是偷跑出來的。”他想院牆比劃一下,道“跳牆出來的。”
那個拿著折扇的點點頭,對此一點不意外,兩人算是發小,拿折扇的叫聞國柏,壯實的叫武英。
從小在一個書院讀書,聞國柏好學,武英好武,兩人間出主意拿決定的,多是聞國柏。
“曆朝曆代,讀書人都是一國根本,淮王征召讀書人當兵,是不是……”武英疑惑的問道。
“過都要沒了,留著這些根本,中興蒙元麼?”聞國柏說的直接的多,一句話說的他無言以對。
“可讀書人多不勞作,身體不行,上了戰場,豈不是累贅?”武英有問道。
聞國柏搖搖頭,道:“我聽聞隻召十六到四十歲的,還要篩選一番,讀書人家境多不錯,所缺無非鍛煉,隻要下了功夫,練出來的兵比尋常百姓家饑一頓飽一頓養出來的好不少。”
“而且,讀書人通曉大義,明白事理,這在戰場上卻是了不得的事情。”
武英疑惑,眉頭皺著,道:“一個大頭兵,懂不懂這些有什麼用?”
聞國柏哧然一笑,道:“你若上戰場最多是一員猛將,若讓你獨領一軍,必是敗亡。”
“大哥,你就別笑話我了,快給我解釋一下啊。”武英告饒道。
“曼古歹戰法你應該有所了解,算是蒙元軍士中普遍的戰法,不過是詐敗而已,可為什麼屢試不爽?”
武英搖頭,眉頭皺起,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聞國柏合起折扇打在他的頭上。
“笨蛋,因為士兵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看到敵人崩潰了,就像追上去砍人頭,爭戰功。”
“哦——”武英釋然的叫了一聲,又問道“那跟軍士們說明白就是了,為何非要找識字的兵士?”
“朽木不可雕也,那些目不識丁的人,明白幾個道理,大好的人頭在前麵,其他的早就忘了,再說,不通曉大義,如何在蒙元騎射之下立柱跟腳。”
“前麵兩排重騎兵,後麵三排輕騎兵,衝鋒而來,輕騎兵越眾而出,狠狠射擊,箭雨鋪天蓋地射向你麵前,若不為忠義,有幾個站得住的?”
聞國柏說完,狠狠的又敲了一下武英的腦袋。
“大哥,別打了,再打更笨了,”武英連連告饒,突然問了一句“大哥,我想去參軍,你去不去?”
聞國柏的手上動作停止,麵露為難之色。
他家是揚州本地的大商人,父祖都是經商過活,家中薄有資產,隻是子繼不興,他這一代隻有聞國柏一個男孩。
若是參軍,對家中老父來說,實在是過於不孝,可若是不參軍,心中又多少有些難受。
“去吧。”
突然,院子口傳來一句話。
“父親,聞伯父。”武英趕忙站起來說道。
“父親,武叔父。”聞國柏也起身行禮。
兩人的父親都站在院子口,正望著他們。
“父親,您剛才說……”聞國柏探究著問道。
“去吧。”聞國柏的父親歎息這說道“從揚州被圍,你日夜歎息,爹又如何不知道你心中想法,隻想著把家裏東西都捐出去你便也覺得順心了,可終究不能滅了你心中想法,如今淮王北上,大肆招募士兵,雖然位置上多有不如意,但想來是趁你心意的。”
聞國柏聞言,眼睛微微泛紅,他知道這話從老爹口中說出,是怎樣的傷心。
尋思再三,他卻說不出不去的話,最後撲通跪下,狠狠的磕了九個頭。
那邊武英的父親也與武英分說,差不多的話語,不過武家老頭兒子九個,倒是不至於像聞國柏父親這般不舍。
“自古忠孝難兩全,兒臣……兒臣便不去娘親那裏了,免得娘親牽掛。”他說完起身從假山後麵拿出包袱,卻是早就有了逃跑的心思。
兩位父親告別了兒子,紛紛暗自抹淚。
而這樣的場景,在整個揚州城並不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