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天佑”

韓天佑疲憊地看了父親一眼,轉身想走。但卻被家庭醫生攔住,“少爺”他給他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你不要這樣,韓先生的病”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被掩蓋在家裏亂七八糟的嘈雜聲下。

“韓先生的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醫生的話像回音般不斷地在天佑耳畔重複,他做了個深呼吸,轉向醫生,問:“你說什麼?”

“肺癌,”醫生臉色鐵青,神情十分凝重,“他一直不願意去醫院,也不願意告訴你們。對他好點,不要讓他遺憾。”

醫生的話聽起來有些模糊,天佑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醫生的聲音太低。他張了張嘴,但始終都沒能發出聲音。因為他不知道能說什麼。他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他不該原諒他的,可是,他竟然得了不治之症?

“天佑”父親似乎是從骨髓裏發出的呼聲,再次將天佑從沉思中拉回來。他忘了一眼焦慮的醫生,還是回到了父親的身邊。

“天佑,我知道你一直恨我。”韓父見兒子肯回頭,終於欣慰地笑了。他斷斷續續地講著:“其實,我自己又何嚐不後悔。可是,我真的是為你好。”

韓天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父親這句話。為他好?可是他真的是為他好,還是為了自己好?當初他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從母親身邊騙走,以至於母親莫名慘死,他那時候也說是為他好。四年前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再次重演,他現在竟然又這樣說。看來,即便他將死,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是執迷不悟,這讓天佑分外惱火。

“王醫生,送先生去醫院。”天佑表情麻木地看著醫生。

家庭醫生點點頭。

“我不去醫院,天佑”父親仍是垂死掙紮,“天佑,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傷害紀霆和紫千,我不想在活著的時候看你們手足相殘。”

不想看著他們受傷害?天佑冷笑,他很想問父親:不想他們受傷害?可是他們傷害我的時候,你又在哪?

“我從未傷害過他們。相反,是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天佑麵無表情地看著蒼白的父親,然後慢慢躬身,俯身看著他:“爸,去醫院吧。”即便是他不再追究芸清的事,這輩子,他也不會原諒他。

“天佑!”韓父那雙滿是青筋的蒼老的手,忽然緊緊握住天佑的衣袖,他顫巍巍地看著兒子,眼睛裏有渾濁的淚,“你不要怪爸爸。”

天佑無聲地低頭,再抬起頭時,他又對醫生喊了一句:“快點送先生去醫院。”

“天佑”父親的手還不打算鬆開,但天佑卻狠心地掰開了。

韓父終於被送去了醫院,紫千依然雕塑般跪在地上,天佑瞥了她一眼,無聲地向外走去。

“哥”韓紫千撕心裂肺地呼喊著,但天佑卻始終都沒有回頭。那麼決絕的背影,似乎他從此一去便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天佑走出家門,忽然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已然絕望。芸清真的不在了,那他以後究竟為什麼而活?不知不覺間,他竟驅車來到了左岸,因為這裏有他對芸清的一切思念。

茫然地打開房門,天佑卻被嚇了一跳,裏麵竟然有人!

“你終於來了!”是小瘋子柳風清。此刻看見天佑開門進來,她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躍起來,抱住了天佑的腰。

韓天佑有些粗暴地推開她,不耐煩地問道:“你怎麼還在這裏?”其實他已經把安排小瘋子在這裏暫避風頭的事給忘記了。誰讓這陣子發生這麼多事呢!

小瘋子委屈的坐回沙發,嘟囔地說:“你還沒讓我走,我怎麼敢走。”她默默地蜷縮到沙發裏,低下了頭。天佑看著滿屋子都是散落的零食包裝袋,氣不打一處來。

“馬上收拾東西走人。”他命令道。

小瘋子更委屈了,她嘟噥著說:“我我沒地方去。”

“你沒地方住,這裏也不是收容所。”天佑心情很差,又加上他本來就是這種冷麵冷心的性格。

“哎,韓天佑,韓叔叔,你不要這麼翻臉不認人好吧?我在這裏也是為你好耶,萬一那個什麼什麼的把我抓去屈打成招,我可不敢保證不亂說話。”小瘋子玩著發燒,得意洋洋地看著天佑。此時韓天佑是什麼心情?可惜這小丫頭絲毫沒有察言觀色的天分,她竟然還好意思拿這些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