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那張照片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久,似是在追憶著什麼,又似是想要拋開些什麼。終於,明依落忍不住上前,輕輕地拉住賀楚天的手:“我們去醫院吧”。
賀楚天緊了緊額頭,放下一段怨念其實真的不易。
明依落知道他心中的疙瘩不易解,隻是,賀芝影當年摔下來已是半身癱瘓,李紅會不會……她怕賀楚天將來有一日後悔。
“楚天”,明依落睜大了眸子,清晰的眼中是賀楚天挺拔的身姿,賀楚天看向她的眼時,已是心如平鏡,眼中染上溫暖的笑意,反手握緊了她的小手,任那副掛血的全家福隨意飄零,“過去的終是過去,我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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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的事情就是那麼令人無語,李紅當年怎麼害的賀芝影,今天便有人還以她相同的顏色,無論是上天注定讓她還這一報,還是惡人終會有惡人來磨,總而言之,她的生命在今天走到了心頭。
當她撐著最後一口氣,看到賀楚天走進病房時,眼中的淚水頓時流了下來,雖然說不出話,她卻已知足,再次將目光轉向嚴闊,是無限的依戀與歉意,終是緩緩閉上了雙眼,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就讓自己的罪過隨著自己的死亡一起陪葬吧!
李紅的過世,並沒有引起太多的傷感,嚴闊早已看淡了生死;而嚴軍正也因為過往的痛,被李紅磨滅了那些濃濃的親情;嚴軍東也並未太難過,母親的後半生有令人可笑,同時也很可悲,傷心是有,卻很淺淡;賀楚天自然也不會在意,雖然也有淺淺的憂傷,卻因著十多年的疏離早沒了年少時的深情。
令賀楚天不能釋懷的是那張唯一留存下來的全家福,雖然他在心中告訴自己應當放下,那畢竟是曾經屬於他的最後一絲溫暖。
嚴軍正又搬回了嚴家,老父親一個人太孤獨。
在葉忠的提議下,賀楚天和明依落在大年三十的這一天回到了嚴家。望著曾經笑語歡聲的這個家,嚴闊唯能在心裏感歎著人生無常,而唯一能讓他寬慰的便是賀楚天終於肯再次踏進這道門,可是代價卻太過慘重。
李紅的葬禮其實很倉促,並沒有太多的人知情,隻是周邊的親朋知曉實情,嚴闊不想影響更多人過年的心情,所以,隻想靜靜地渡過這一段時日。
賀楚天與嚴闊也並沒有太多的話說,四個人的晚餐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嚴闊終於是長歎一聲,擺了擺手道:“楚天啊,這裏太過壓抑,我知道你不喜歡,若不是特殊的原因,你是寧死也不願進這個家門的,如今你奶奶去了,死在她最疼的人的手裏,報應吧!爺爺知道你是可憐我老頭子才陪我老人家吃頓團圓飯,可是,爺爺不想再成為你的累贅,所以,楚天啊,你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吧”。
賀楚天低下頭掩飾住內心的不平,眸子裏的情緒不明,隻是他緊握著的雙手出賣了他此時的不平靜。
明依落坐在他的右側,清楚地看到他低下頭時,眼裏的短暫痛色。
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他緊攥的雙拳,沒有說話,卻是無聲勝有聲。
奇異的,賀楚天的心迅速恢複了往常的鎮定,抬起頭,淡淡地一抹憂心掛於麵上,若說這嚴家裏誰待他最好,非嚴闊莫屬,老爺子一生戎馬,晚景卻是淒涼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