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怕你不信,審查來審查去,馬六斤居然屁事沒有。
幾乎所有的罪犯都一口咬定,不關馬六斤的事。他們稱他馬大帥,叫得那個尊重,簡直沒法跟你說。就連楊七兒,也鐵了嘴說,不管大帥的事,都是我幹的。頭納悶了,問我,他們玩的哪著?我說我怎麼知道,案子你負責,你應該清楚。不清楚,真不清楚。頭遞給我根煙,說他辦了一輩子案,就這次最犯惑。我氣惱地說,為什麼一定要往他身上扯?頭搖搖頭,說老虎你弄錯了,不是往他身上扯,誰願意往他身上扯,問題是……頭扔了煙,算了,不說了,這案子結了,鐵結。老虎呀,燒柱高香吧,你家玉兒這輩子,算是沒跟錯人。
案子果然就結了。
頭拍著胸脯說,放心,誰要翻案,沒門,隻是以後他再犯事,天也救不了他。我尷尬地笑笑,算是對頭的感謝,不過心裏還在犯怵,我想起犯人們背底裏的一句話,大帥定會東山再起的。
馬大帥又來了,提著一隻燒雞,一瓶酒。進門便說,羊下城這地兒,邪了,我算是領教了,虎子呀,真是活不老,經不了。他的話幾乎跟頭的沒啥兩樣,我知道這事對他觸動很大,聽到消息的一瞬,他的眼淚涮地就下來了,這個剛強了一輩子的男人,終於也落了淚,不過那是喜淚,熱淚。
我們碰著酒杯,喝得很痛快,大帥身體恢複得很快,眨眼間,那股精氣神兒又來了,背不駝了,腿不彎了,就連白過去的頭發,也在瞬間黑了過來。他說多虧你呀,虎子,你算是救了他倆,等他倆回來,我讓他們給你磕頭。我說跟我沒關係,真沒關係,孽是他造的,福也是他修的,我跟你一樣,瞎操心。
不!大帥猛地放下杯子,虎子話不能這麼說,你救了他,你是他的再生父母,你不能因為他拐了玉兒,連恩都不讓他報。
我灌下一杯酒,我真想說,要說救了他,那是玉兒。後來我才知道,玉兒決定跟他上床的時候,就把未來謀劃好了。
是我小看我妹了。打小到現在,我一直沒把她當成一個能獨立決定生活的人。事實卻證明,我妹是一個能把生活拿在手裏左捏右捏捏出一條路的人。她對生活的信心和能力幾乎能用老謀深算來形容,最大優勢便是不按常規出牌。
我妹逼馬六斤寫下一封血書,發誓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不可一世的馬六斤,居然真就寫了,而且當著我妹麵,把血書吞進了肚裏。誰能想得到,我妹先我聞到風聲,決定南下的前一天,他們在羊下城大擺豪宴,黑道弟兄幾乎全來了,玉兒跟他們大碗碰酒,說承蒙各位兄弟多年來對我男人的抬舉,江山輪流坐,我和大帥決定南下,羊下城就交到弟兄們手裏了。那天玉兒還別出心裁請了楊七兒,把他委到最顯眼的位置上,玉兒跟楊七兒連碰三杯,說以前大帥有對不住的地方,看在我一個女人份上,全當酒把它幹了。楊七兒完全讓我妹的氣勢震住了,我妹連敲帶震說,羊下城是出英雄出豪傑的地兒,刀劈斧砍是英雄本色,隻是千萬別把自個不當人,玩那些鼠輩勾當。一席話說得楊七兒血氣衝天,端著酒發下豪言,就衝你放著大好前程不奔,敢跟大帥同流合汙,我楊七兒也服了,日後殺頭掉腦袋都是我楊七兒的,不連累你嫂夫人。眾弟兄皆舉杯,齊聲說嫂子才是女中豪傑,大丈夫,能真正駕馭住大帥的好騎手。
要說我妹決不是玩小人心計,酒足飯飽,大家揮淚做別的時候,我妹無不誠懇地說,黑道這碗飯畢竟不是一輩子吃的,雖然弟兄們奉行的是殺福濟貧,懲奷除惡,但積孽太深,終有報應,還望弟兄們多長個心眼,趁早打算,世間之事,畢竟邪不壓正呀。
幾乎所有的案犯都在暗中後悔,沒能悟透我妹的金玉良言,她是給我們指過生路的呀。
可這話我怎能跟大帥講。
我跟大帥用酒精把對方放翻,橫躺在沙發上,大帥說他又夢到孫子了,小家夥長得白胖結實,活脫脫一個小帥。我則說夢見我爹了,他老人家閉不上眼,再三問我,你怎麼也看不住一個女人呀,硬是讓老馬家又給騎頭上了。大帥大哭,罵自己不是人,怎麼當初就做下那檔子昏事,把個褲襠巷最老實最本分的男人給害了。小三媽媽從臥室奔出來,你現在後悔了,當初滿羊下城攆著脫女人褲子時,咋就不想想要後悔?一見小三媽媽加入,馬大帥立馬來勁了,一臉壞笑地說,我咋脫不了你褲子。小三媽媽呸一聲,想脫我的褲子,你當你是誰?馬大帥唉了一聲,也是,我這個人哪,太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