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1 / 2)

老張突然打來電話,要我去見老二。

是這樣的,我有個學生,他弟弟正好負責看管你們家老二,我已打點好了,你坐這輛車去,記住了,對誰也別提你是他弟弟。

老張千叮嚀萬囑咐,我卻被感激噎得說不出話來。

上了車,我才知道要去的地方就是下麵一個縣,正是大哥曾經當過縣長的那個縣。我一時無語,大哥再怎麼背運,這點消息他還是能打聽到的。車上坐著兩個警察,他們像審視犯人一樣審視著我,當想起老張跟他們做的介紹時,才釋然一笑,要我別見怪,這行做久了,看誰都像犯人。他們這麼說。

老張說我是作家,隻是想了解一些公路建設的內幕。

都是那女人害的事,說穿了,姓佟的隻不過是隻替罪羊。其中一個警察按捺不住地道。看樣子,他像個喜歡打抱不平的勇士。另一個瞪他一眼,示意他別亂講話。可是過了一會,他卻按捺不住地說,這世道,大貪官做報告,小貪官蹲監牢,這活兒,做著還有屁勁。

他們開始罵那個女人。

很明顯,那女人就是劉瑩。

憑著老張的關係,我順利坐在了老二對麵。負責監視的正是老張學生的弟弟,一個很年輕很英俊的警察。他看了我們一眼,艱難地掉轉身子,出去了。老二一下抓住機會,搶先跟我說,是劉瑩,三子,是劉瑩,是她操縱了一切。我的心很亂,幾乎找不到一個切入點,對這次見麵,猛地就失去了信心。老二卻信心十足,一把抓住我,三子,你要相信我,我是無辜的,是她,都是她幹的。這婊子,我饒不了她!

外麵傳來一聲咳。老二惶惶地鬆開我,咳聲提醒他,他是犯人,不該多講話。果然,老二耷拉下頭,忽然間沮喪成一片。我仍就那麼沉默著,劉瑩,老二,紅河大橋,我再次被拉進小胡同,找不到判斷是非的方向。最後一分鍾,老二塞給我一樣東西,記住了,一定要照上麵的話去做。

老二被帶走了,我這才忽然記起,我是要跟他說說大安的。

可以肯定,老二跟劉瑩關係早已非同尋常,都怪我,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

最先發現老二跟劉瑩關係的,還算大哥。大哥那時剛做了縣長,心情晴朗得很。有天他卻陰沉著臉,把我叫到他辦公室。三子,要說這些年,我跟老二也沒啥過節,他的忙我也幫了不少,可他這個人,我就是提不起興趣來。大哥說著遞給我一根煙,我顫驚驚地接住,並沒敢點。在縣長辦公室抽煙,我還不大習慣。大哥笑著說,瞧你那點出息,你就不能學學老二,你瞧他出息的,都要三宮六院了。我的臉頓然沒了血色,大哥,這話可不敢亂講。

亂講?大哥鄙夷地掃我一眼,我說三子,你是真傻還是裝糊塗,你跟老二那麼近,難道嗅不出什麼?

我越發納悶,我跟老二是比大哥近一點,不隻是因為大安跟小安,母親死後,老二他忽然變了個人,曾不止一次拉我到護城河邊,什麼也不說,就那麼坐著。坐久了,老二會長長地歎一聲,那一聲歎,是能把所有的悔恨和痛楚歎出來的。我禁不住握住他的手,算了,一切都過去了,還悔它做什麼呢?老二猛地抱住我,孩子一樣抱住我,三子,我悔呀,一想起過去,我悔得要死。我相信,老二的悔是真實的,不存在欺騙我的理由。母親白美伊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做夢也想不到,母親白美伊會死在他手上!

一個人總是有辦法讓恨他的人幡然醒悟的,母親白美伊用死實現了這一夙願。她在死前抓著我的手說,能看著你跟老二和好,我死也瞑目了。

可是,我真的沒嗅出老二什麼。

多注意注意那個叫劉瑩的女人吧,還有,你轉告大安,讓她把老二看緊點。大哥說完這句,便借故要開會,把我退送出來。我一頭霧水,稀裏糊塗就去找大安。

那時候大安還在上班,她從羊下城調到銀城後,在一家服裝公司做設計。看到我,大安很是興奮,她說三子啥風把你吹來了,小安呢,小安怎麼沒跟你一道來?我說大安,我們找個地方談談,我有要緊話要說。大安左右瞅瞅,小聲問,三子,不會又是跟小安嘔氣吧,小安這丫頭,脾氣倔,你得讓著她。我說不是,我是為老二來的。老二?大安顯得很吃驚,怎麼,他又惹父親生氣了?我繼續說不是。大安被我搞暈了頭,她放下手中的活,拉上我就走。我說大安,不去你家了,隨便找個地方,我問幾句話就走。

那天我們進了咖啡屋,那是大安第一次進那種地方,顯得很好奇,也很不自在。她別別扭扭坐在那兒,眼神在我身上跳來跳去。三子,有啥話你快問,跑這種地方,要是叫別人碰見,還以為……我知道大安要說啥,一個女人單獨跟一個不屬於她的男人坐在這種地方,的確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我快人快語,問了些老二跟她怎麼樣之類的蠢話。大安先是很鎮靜,說一切正常,跟羊下城沒啥兩樣,惟一不同的便是老二回家少了,幾乎不在家吃飯。我理解他,事業幹那麼大,就是跑也忙不過來。大安這樣替老二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