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那天,何如蟬向薑芬麗暗示了想見吳富貴的意願。她相信薑姐會幫這個忙,我都這樣了,難道她還?沒想何如蟬還是錯了,薑芬麗要麼沒聽懂她的暗示,要麼——反正很長一段時間,何如蟬都聽不到關於土財主吳富貴的消息。
吳富貴後來也後悔,見何如蟬見遲了。如果一開始就能將何如蟬聘用到自己手下,情況可能完全相反。但後悔有什麼用呢?上帝就是這樣愛捉弄人。地產商吳富貴在此後的人生中,常常會冷不丁地陷入到一種絕望中,雖然很短暫,但很要命。他人生的宿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了這個叫何如蟬的怪女人。
直到第二年春天,萬花盛開,子蘭山洶湧的綠色浪一般湧向碧水花園,薑芬麗才通知何如蟬,晚上收拾一下,跟我去見一個人。
憑直覺,何如蟬一下就斷定要見的是什麼人。她止不住一陣心跳,麵頰飛紅得像是要燒起來。薑芬麗問,你怎麼了,不舒服?何如蟬連忙搖頭,說我很舒服。那好,你去準備準備。
何如蟬仿佛撞到大獎一樣高興地飛奔出來,就往公寓跑。薑芬麗看著她鳥一般飛走的樣子,忽然就迷惘成一片。
照樣是請吃晚餐,不過地點是在銀城最大的帝王閣酒樓。何如蟬跟薑芬麗趕去時,地產商吳富貴已等在那裏。這是何如蟬跟吳富貴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之前在一次公司大會上,何如蟬遠遠地看見過他一眼。何如蟬當時的感覺是,吳富貴看上去並不像個土財主,要是稍稍減一點肥,樣子還蠻好看的。此時,這個銀城地產界的風雲人物就坐在包廂裏,何如蟬一時有點心緊,雙腿微微打哆。原來想像中的見麵跟實際見麵完全是兩碼事,她看到吳富貴繃著個肥臉,像是很生氣的樣子,聽到她們進來,眼也不抬一下,隻顧看著手裏一張表。何如蟬猜想該不會是跟來挨訓吧,之前碧水花園的售樓小姐們私下裏嚷,說吳富貴對薑芬麗的工作很不滿,已經有風聲說要派個什麼雁的來接管碧水花園。何如蟬怯怯從薑芬麗身後探出頭,想讓包廂裏明亮的燈光把自己抽搐的臉照得舒展一點。誰知就在這當兒,吳富貴抬起了頭,兩個人的目光就那麼唰地相遇了。
也許,何如蟬真是那種讓人看一眼便想得到的女人。何如蟬仿佛在恍惚中聽薑芬麗這麼說過,到了吳富貴這裏,這個說法再一次得到印證。當時的吳富貴顯然吃了一驚,目光剛一碰上去,他便嚇得先躲開了。不過很快,他又二次探過來,這次是探,證明老辣的吳富貴神經已經不那麼自然了,至少,他被麵前這出水芙蓉般清秀可人的女孩兒震了一下。而此時,何如蟬已落落大方地站到他麵前,用很有動感的聲音問了聲您好。何如蟬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在瞬間就能觀察出對方的心理,並準確而靈敏地調整自己。吳富貴一躲一探,給了她足夠的時間。等她矜笑著提起水壺為吳富貴續水時,她的自信已將她的美麗放大了幾倍。相比之下,這一天的薑芬麗卻遜色得多,她像個局外人,始終找不到感覺,或者說她的感覺一開始便讓何如蟬的感覺給攪亂了。
吳富貴在驚訝和大喜中穩下神來,為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他故意挺了挺胸,伸手捋了下本來就不是太多的頭發,然後重重咳嗽一聲。一連串動作下來,他又找回做老總的感覺,可他萬萬沒想到,就是這三個動作,把他給毀了。眼神裏始終蕩漾著脈脈春意的何如蟬一下就把他打回到了土財主的隊列中,跟五月的山野一樣清新自然而又渾身噴射著洶洶青春氣浪的何如蟬,一旦發現吳富貴隻不過仍是一個在任何人麵前都必須拿裝腔作勢才能撐起自己的主兒時,一顰一笑便越發顯得從容有餘。她幾乎連客氣都沒用,就徑直落坐在吳富貴身邊,然後伸出纖纖玉手,為吳富貴點了一支香煙。看著吳富貴很受用地吐出一縷煙霧,何如蟬便在心裏說,我吃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