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宿州城遇天師做法 俏晴兒犧牲為郎君(1 / 3)

很快,李世民一行人就來到了宿州境內,這裏的情形比青州要好上許多,沒有料想地那般糟糕。在來這裏之前,他們猜想淮水水患嚴重,宿州之地必定深受其害。沒想到,來到這裏之後,才發現雖然已經到了寒冬,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在田裏勞作著。還有很多人趁著冬季,河堤無水,正在修複河堤,為明年的汛期做準備。“二爺,看來這宿州府尹郭公瑾倒還真有些才能。”

馬上的杜如晦小聲地對李世民說道。李世民聽後點點頭,眼前的景象也的確讓他滿意,而且他也希望能夠在除夕到來之前趕回長安,一家人共敘天倫之樂。

眼前景色宜人,眾人也就心情放鬆,下馬步行。忽然,正在勞動的人們都停手不動,靜靜地側耳傾聽著什麼。眾人也都大為奇怪,停馬駐足,運足耳力傾聽。隻覺有一陣陣鍾聲破空而來,聽上去距離應該不算太近。眾人正感納悶,忽然聽到炸雷似的一聲喊:“大家快去啊,張天師設壇作法了!”

隨著這一聲暴喝,正在田裏勞作的農人們頓時都放下手中的農具,撒腿便跑,而且所跑的方向也是一致的。刹那間,田野之中空無一人,隻剩下滿地橫七豎八的農具。

李世民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眾人迅速地跑個無影無蹤,連忙上馬去追趕。隻見那群人一個個三步並作兩步,奮勇爭先,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身後正騎馬追趕他們的李世民等人。鍾聲響個不停,而路上奔跑著的人也越聚越多,就連許多安坐家中的人也都急惶惶地打開房門,毫不猶豫地投入到這熙熙攘攘的快速流動的人群中。李世民等人一邊不斷地猜測著,一邊向前緊追,而那鍾聲也越來越響亮清晰了。

這群人一直奔跑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在一處闊大的曠野之中停下來,彙入到一個更大的人海之中,人頭攢動,噪聲如潮。這種壯觀的場景使緊隨而來的李世民等人驚詫不已,遠離戰爭多年的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而陸晴兒更是被駭得瞠目結舌,好像那躁動不安的人海會隨時滾流過來淹沒她似的。

李世民坐在馬上,目光掠過攢動的人潮,看見曠地的中央已經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旁邊懸著一口巨鍾,剛才的鍾聲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而那些從四處彙集過來的農人則一個個眼巴巴地、虔誠地圍在高台旁邊,而那高台之上卻空無一物,隻有巨鍾旁邊站著一個人,手托鍾槌。

忽然,那巨鍾又“嗡”地鳴響了一下,剛才還喧囂沸騰的人群霎時便沉寂下來,靜得連李世民等人坐騎的鼻息聲都遭到了人們的白眼。

李世民等人連忙跳下馬,將馬拴在一邊的大樹上,又擠到人群中,和眾人一樣,眼巴巴地盯著曠地之中搭起的高台。隨著那嫋嫋未絕的鍾聲,看台之上忽然間緩緩升起了三個人,人群之中頓時迸發出如群山崩塌的呼喊喝彩之聲。李世民定睛一望,隻見高台之上的三人都是道人打扮,中間一人長髯飄搖,手持拂塵,倒還頗具幾分道家仙骨之氣;而兩邊則是兩名年紀稍輕的粗壯威猛的道人。隻見中間那名年長道人將手中拂塵虛空一擺,人群頓時又寂靜下來。那道人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本天師設此法壇,全是為民謀福,為大家百年之後找尋托附之所,從而能夠使大家的靈魂進入安然仙境,否則便會為陰魂鬼魄,累世難安。此法壇設立至今,已有多名施主捐錢以求安。今天是本天師設立法壇的最後一日,遲則天門關閉,本天師到時也無能為力,請大家抓緊時間!”

那道人說話之時,眾人都屏氣凝神,唯恐漏掉一個字,所以李世民等人也將道人所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隻是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正在納悶,忽見那兩位粗壯道人分別走到高台的東西兩端,而後騰身一縱,像兩隻展翅高飛的大鳥一般從高高的平台上跳了下來。人群之中又爆發出一陣驚駭羨慕的呼喊,而且隨著這呼喊之聲,人們也像潮水一般向高台湧去。李世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人們又往前跑,連忙伸手拽住自己身前一個正要往前奔的中年人,好奇地問道:“敢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那個中年人被李世民拉得一踉蹌,轉過來看著李世民,一臉的怨恨之色,顯然他對李世民突然拉住自己極為不滿,隻聽他極不耐煩地急急說道:“嘿,我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蒜啊?張天師設壇講法已經十多天了,你怎麼還不知道啊?”

“對不起,我是剛從外地來宿州,對此一點兒都不知情,還請老兄弟盡說其詳。”

“哎呀,真是拿你沒辦法。告訴你吧,這張天師法力無邊,無所不能,我就親眼見過他把一個多年的羅鍋背給治直了。他還能求神降雨,而且天師心地仁善,設壇建立功德牌,凡是捐錢的人就可以由天師作法在極樂之界中享用一個位置,否則靈魂便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遭磨難,連家人都要跟著遭殃。哎,不說了,再說我連錢都捐不上了!”

說完,那人撒腿便跑,不一會兒便又彙入到激昂狂熱的人群之中。李世民邊看邊搖頭,杜如晦走到他的身邊,小聲地說道:“二爺,既然身在三界外,那這些道人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啊?”

“我也正在想這個問題,這麼多銀,難道他們要買地種地,自食其力不成?”

李世民說完,卻先顧自笑了起來。是啊,那麼多的錢,就是道人想自食其力也種不過來啊。

“二爺,依我看不如報告官府,讓郭大人把這幾個道人抓起來,問一問不就清楚了嗎?”尉遲敬德建議道。

“不行!”李世民搖了搖頭,繼續分析道,“剛才那名農人已經說過,這天師在此設壇十餘天了;十餘天的時間不算太短,我想郭公瑾應該知道了,而這天師卻仍能在此行騙,我想其中或許有些奧秘可尋。不如我們先來個暗訪,看看這些道人是什麼來曆!”

杜如晦等人連連點頭稱是,尉遲敬德和韋挺按照李世民的意思擠了上去。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法壇下方的桌邊,隔著幾重人影,隻見無數的農人都在身邊擠,迫不及待地簽名捐錢,然後才拿著道人給的一個神符高高興興地走了。人潮漸退,二人也被後邊的人擁到了桌邊,尉遲敬德站在桌前,被迫上身前傾,對著正坐在桌後的粗壯道人說道:“道爺,小的名下有黃金一百兩,想全部捐獻出來,請天師為小的祈求福祉,永葆平安,不知道行不行?”

“行,行,當然行啦!”那名道人頓時眉開眼笑,“把名字簽上吧,天師會為你設壇求福的。”“不行!”尉遲敬德拿起筆正要簽名,忽聞頭頂一聲暴喝,手不由地顫了一下,抬頭看時,隻見那張天師正麵色冷峻地站在法壇的邊緣,冷冷地打量了尉遲敬德一番,而後才說道:“每人十兩,這是本天師遵照天意而行,少於十兩則心不誠,多於十兩則心不敬,本天師都不會作法的。”

“那好,那好,那我就隻捐十兩吧。”尉遲敬德連忙改口道。

“好吧,你是哪個村的,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遲敬德,乃是洛邑人。”

“洛邑人?你不是宿州人嗎?”

“不是,不是,小的聞聽天師大名,是專程長途跋涉從洛邑來尋找天師為小的祈福求祉的,請法師成全!”

“不行,不行,天師隻為宿州百姓祈福求祉,其他地方的人概不接納,你閃到一旁去吧!”

“為什麼不接納其他地方的人啊?”

“宿州人傑地靈,百姓們又都一心向善,天師感其心誠,這才決定設壇求法,為宿州忠實的百姓們尋找安托之所,外地來的人我們是不接納的。”

“哎,你要是不捐,可別妨礙我們捐啊!”

尉遲敬德還要再說下去,早被巴巴等在一旁的百姓給擠到一邊去了。他悻悻地退出來,韋挺也掙紮著擠了出來,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他的身體可遠不如尉遲敬德的強壯。尉遲敬德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回首一望,卻看見高台之上手擺拂塵的張天師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自己和韋挺,那眼神似乎想一下子看穿他的內心似的。他忽然靈機一動,看了看遠處的李世民等人,毅然拉著韋挺向一邊走開了。

“我們這是去哪裏啊,二爺正等著我們呢!”

“算了,我們不能去彙合二爺,你沒看那天師正瞅著我們嗎?一直走,千萬不要回頭。”

兩個人頭也都不回,一直向前疾走,直到走進了一座村莊才停住腳步。借著蔽身的屋角向曠野中一望,人群仍然擠個不停,嘈雜之聲不時地傳到兩個人的耳朵裏。

“現在該怎麼辦啊?”韋挺問道。

“那天師說不定對我們已經起了疑心,一不做,二不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正說著,二人隻聽身後傳來一陣響動,回頭一看,隻見自己所倚的這戶人家的屋門忽然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位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的老者,正舒展著胳膊,猛地看到二人鬼鬼祟祟地站在自家的房邊,連忙驚聲問道:“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跑到這裏來了?”

尉遲敬德見老人心疑,連忙做出一副受冷不禁的樣子,哆哆嗦嗦的對那老人說道:“老丈,我們是過路之人,寒冷難耐,這才在您這暫借房角避避風,不知老丈是否有穿舊的冬衣,賣與我們兩件,我們二人一定感恩不盡。”

說著,尉遲敬德便從腰間摸出一塊金子遞到那老人的麵前,誰知那老人並不去接,反而笑著說道:“你也忒看重這塊金子了,老夫家中倒還真有穿舊的冬衣,給你們兩件就是了,何必要使金子?還好,我那兩個兒子和你們的身材正好相仿,隨我來吧!”

說著,那老丈便領著二人來到屋中,和老伴一起翻箱倒櫃地為二人找衣服。二人打量了一下老丈的屋子,雖然狹小但物品擺放整齊,井然有序,而且更重要的是溫暖,這種溫暖讓二人也不由地想家了。不一會兒,那老丈笑眯眯地捧著兩件舊冬衣站在二人的麵前說道:“你們試試這件衣服吧,舊是舊了一點,不過禦寒是不成問題的。”

二人連忙道謝將衣服接過來,穿在外麵,而那兩位老人則在一邊給他們拉拉這裏,拽拽那裏。穿完衣服之後,兩位老人不禁掩口而笑,二人正感奇怪,互相對望一眼,也都不禁放聲大笑起來。在外麵又加了一層冬衣的尉遲敬德和韋挺都顯得異常臃腫,好像又憑空胖出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