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兒和香瀟正在吩咐著兩個三等丫頭向內室提著洗澡水。芝兒的目光飄向歪在床上靜靜看書的人。她總是感覺二小姐跟以前不一樣了。二小姐雖然還是那樣性子沉靜,可是自從那天掉進水裏之後,就越發的淡然了,那天就在二小姐抱住她說一些奇怪的話時。老爺、夫人和大小姐一起來看她,要是以前,二小姐定會非常高興,可昨天小姐看老爺,夫人的眼神感覺很陌生疏遠。特別是大小姐,以前自家小姐十分親近大小姐,這是怎麼了呢?
歪在床榻上的安紫寧自然不知道芝兒的心思,她手捧著書,可是這一頁已經看了半個時辰了。她完全看不進去書裏的內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自從自己落水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那天晚上父親、母親來看她。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麵對他們,他們好像是關心她的,但是她完全不知道這關心裏有多少真心的成分在,尤其她的姐姐,對她簡直無微不至,她說著和前世同樣的話,告訴她保重身體,千萬不能再著涼了。安紫寧深深的看著她。她依舊微笑,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那個推自己親妹妹入水的人。
安紫寧真的不知道怎麼麵對他們,他們都是自己的親人,可是前世的經曆清清楚楚的告訴自己,他們不配,不配做自己的親人,她現在還記得安紫顏最後來看她時的目光,決絕而狠厲,那是恨毒了一個人才會有的目光,她不能再像前世那樣的活著,既然上天聽到了她的滿腔遺恨,又重新給她活一次的機會,她就不能再那樣卑微隱忍的活著。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京都十四年,她才剛滿十歲。她一定要扭轉自己的命運。
她才十歲呢,她的親姐姐就迫不及待了麼?
高門貴族真的就不能有真情了麼?她真想質問她的姐姐,難道她們姐妹之間就隻能有滿腹的算計和陷害麼?一點姐妹之情都不講麼?可是就在那天,她看到安紫顏的眼睛,她就放棄了。那雙眼睛盛滿了濃濃的擔憂,卻深不見底,如果沒有前世,她一定還會認為,她是自己不小心掉進池水裏的。前世。她敬重父母,親近姐妹。可是他們都背叛了她,所以,這一次,她不會那麼傻了。
“小姐,小姐”香瀟呼喚著她,心裏想著,最近二小姐是怎麼了,經常發呆,見安紫寧回過神來,急忙說:“小姐,洗澡水準備好了,奴婢們服侍您沐浴吧。”安紫寧輕輕應著,把書隨手擱在了床榻上,香瀟瞟了一眼,她自幼跟在小姐身邊,識得幾個字,上麵寫著:《水經注》,這書名倒是怪怪的,二小姐怎能看的那樣入神。
芝兒輕輕擦拭著安紫寧的身體,小姐的皮膚如凝脂一般,她唯恐自己稍微用力就在皮膚上留下印記,“小姐,水溫合適麼,會不會有點涼,奴婢再叫她們提水進來?”“不用了,很好。”“小姐,聽聞最近康孝王的嫡次子得勝回京呢。”小姐最近總是悶悶不樂,自己一定要多說些新鮮事,讓小姐開心。“哦?是麼。”安紫寧何嚐不知道芝兒的心思,但是她實在提不起興趣。“對呀,”見小姐回答她,芝兒更加滔滔不絕,“小姐,聽說這個蕭二公子驍勇善戰,把南方的蠻夷國打的落花流水,要是他回京那天,能一睹他的風采就好了。”香瀟瞟了一眼越說越離譜的芝兒,輕輕的扯了她的衣袖一下。芝兒不滿有人打斷她的話,又說道:“怎麼了,我說的不對麼,我還聽說蕭二公子麵若冠玉,又無往不勝呢。”芝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見自家小姐衝著自己微微的笑。
芝兒一下就愣住了。小姐好多天沒有笑過了,小姐一笑起來,可真好看。看著芝兒呆愣的樣子,安紫寧輕輕的笑出聲來。兩個丫鬟見自家小姐這麼高興,也低低的笑起來。芝兒更是口無遮攔的說:“小姐也對蕭二公子感興趣呢!”
安紫寧有點怔忡,她居然被這個小丫頭調笑了,自己又忍不住笑出聲來。蕭二公子麼?的確是個胸懷雄才偉略的人。前世的記憶裏,康孝王嫡次子蕭睿不久後就會受封武平侯,康孝王是當朝唯一的一個異姓王爺,而一門兩個世襲的爵位,真是皇恩浩蕩,無人可及啊。就連安紫寧這樣一個大門不出的深閨千金都經常聽到武平侯的名號,此人文濤武略,堪稱蓋世英雄。